税收的脸在悄悄地变——访经济学家茅于轼

　　有人说税收宣传月的主题是税收的脸面，透过这张脸能看出一段时期政府对税收的管理理念。“依法诚信纳税共建小康社会”作为今年第十二个税收宣传月主题，其中蕴涵着什么样的变化呢？经济学家茅于轼谈了自己的看法。

　　茅于轼认为，今年税收宣传月主题最大的变化是增加了“依法”两个字。过去税务系统是按计划征税，纳税人就很难依法纳税。现在税务系统要求纳税人依法纳税，实际上也是在要求税务系统要依法征税。从计划转变到依法，根据不同，差别是很大的。因为要是企业依法纳税就不能依计划纳税，依计划纳税就不能依法纳税，两者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到了年底，税务部门一看完成了征收任务，该征的也不征了。反过来，一看年底没完成任务，不该征的也去征。这样的话，纳税人谈何依法纳税？所以看起来这只是两个字的差别，实际上变化非常大。

　　整个税务系统现在看起来还是依计划征税，纳税人也被迫跟着依计划纳税，税务系统到年底完不成计划那就是大事，但是不是合法，好像也没有谁追究过。这并不奇怪，因为很长时间以来，我国经济的计划色彩很浓厚，表现在税收的关系上是最明显的。早先根本就没有税这一说，税跟利润是一回事。计划时代没有私营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国有企业的税和利润都是上交财政部，税跟利润分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分，所以那时也就没有缴税的说法，统一叫上交利税。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本形成，民营企业非常多，国有企业也要把企业的利润跟国家的税收分开。从这个意义上说，“依法”两个字的影响将会很深远。

　　茅于轼说，与去年相比，今年的主题更务实。现在讲诚信纳税，更多强调的还是个人、企业，也就是说都在讲纳税人怎么样，而没有说征税人怎么样。其实，征税人跟纳税人是平等的，诚信应该是相互的，因此征税人也有个诚信问题。去年税务机关对纳税人提出了要诚信纳税，并进行了较有力的宣传、引导，从目前的情况看，效果不是很理想，不诚信的情况还大量存在。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诚信纳税跟依法纳税有点小差别：依法纳税是基础状态，诚信纳税是理想状态。就税收征纳的发展方向来说，诚信纳税是一种最理想的税收氛围。但如果征纳双方都在“依法”这个平台上办事，离诚信也就不远了。

　　茅于轼指出，今年的主题把税收与小康联系起来也是一个显著的变化。我国经过20多年的改革，现在国民收入的分配越来越偏向于个人，政府手中已没有多少剩余，或者说没有剩余，国家只有靠税收了。老百姓收入的增加，从目前银行存款的增加量超过了GDP的增加量就可以证明。银行存款大都是居民存款，说明财富的分配集中在居民手中，就是说老百姓的劳动所得全部拿回家去了。这一方面说明老百姓富了，是一个好现象；另一方面也表明，政府手里的钱少了，要维持政府运转开销、办公共服务就难了。比如说社会治安问题是现在老百姓比较关心的问题，要是政府没有钱办案，警察待遇很低，社会治安怎么保证呢？所以今年的主题要求人们不要做口头爱国派。

　　茅于轼强调，主题把税收与小康联系起来，有助于纳税人重新理解政府的性质，从而促使政府明白和摆正自己的位置。过去强调政府是人民的领导，现在就不同了，纳税人缴税花钱办政府，政府是受纳税人的委托，其实质是纳税人委托一些人处理公共事务。一个民主法治社会，政府不起领导作用，但政府有它的权威性，政府的权威是从百姓的授权中得到的。百姓授权给政府，或是委托政府管理公共事务，政府就是纳税人的委托者、受托人、代理人，这个关系可以说一直以来是不清楚的。茅于轼认为，发达国家也就是这样一个关系。在国外有很多纳税人组织，它是非政府的组织，专门代表纳税人去检查政府，向政府询问纳税人的税是怎么花的。像美国联邦有联邦的纳税人组织，地方有地方的纳税人组织。我国现在还没有这种组织，如今全国人大有一个审计报告，有些地方人大也有，但还不普遍。当然我们的国家也处于变化之中，观念不是一时能够确定的，但这应该是一个方向。一旦这个方向确立了，政府和纳税人就都能摆正各自的位置，这样依法诚信征税和依法诚信纳税都将会成为人们的一种自觉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