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8个月前,美国贸易代表佐立克在北京会见中国记者时说:“中国现在兑现入世承诺非常好,中国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生着可喜变化。”但是8个月后来到北京的佐立克更多的是抱怨。
不仅是佐立克,一些美国商界人士也在抱怨。美中全国贸易委员会主席高尔文29日在会见记者的时候也说,中国履行入世承诺第一年取得了很好的进展,但是第二年步伐缓慢了。在这个委员会刚刚出版的关于中国履行入世承诺进展的报告中,列举了中国在诸如知识产权保护、拓展贸易和分销领域,以及在工业和农产品进口配额方面存在的问题。
从汇率之争到践诺之辩
10月22日,佐立克对记者表示,中国履行入世承诺是不完整的。他强调更公平的竞争,把焦点指向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和农产品市场开放。他反复强调贸易需要“双行街”的观点,美国并不期望中国立即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需要进展,很快的进展”。
10月29日,美国商务部长埃文斯来到北京进行为期4天的访问,埃文斯在公开场合的论调与佐立克完全相同:强调自由而公平的贸易,抱怨中美两国之间存在的巨额贸易逆差使美国丧失了大量的就业机会。他更强调这种逆差源于中国设置的贸易壁垒和市场保护,同样,他没有忘记指责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不利。在中美商会发表讲话时,他的言辞要严厉得多。他甚至表示,美国市场对中国市场是开放的,但在不公平的情况下不会永远开放下去。
2003年是中国入世之后美国官员访华频率最高的年份。9月初,美国财长斯诺带着人民币不会升值的信息结束了对中国的访问,而就在佐立克访华之前,他的同事SHINER也在中国与他进行着几乎相同的工作。不过很显然,美国官员现在更愿意把话题的焦点集中在中国是否严格地履行了入世承诺上面,虽然在佐立克和埃文斯看来,汇率问题其实是构成“不公平竞争”和贸易逆差的原因之一。
不过,美国官员注意力的转移,在很大程度上缘于中国领导人在汇率问题上所做的不止一次的坚决表态。10多天前,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APEC曼谷峰会期间,在与美国总统布什会见前几个小时,即指出人民币的稳定将有利于世界经济,同时承诺将通过更深层次的金融改革来完善汇率形成机制。而在此前的几个月中,中国总理温家宝更是在国际国内多个场合表达了相同的立场。中国的立场显然得到了国际社会更多的认同和支持。10月21日,出席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的与会人士集体呼吁,应让人民币汇率保持稳定。
海外媒体报道说,会后两国领导人在向记者发表讲话时,布什没有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公开发表评论。美国国务卿鲍威尔10月20日同中国外长李肇星进行的会晤里也几乎没有涉及汇率问题。
针对美方的指责,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章启月在10月28日曾经表示,中国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严格按照中国所承诺的时间表履行了各项承诺。美方的贸易逆差并没有那么大,双方对贸易额存在不同的统计方法。同时,中国的出口大多是美国不再生产的产品,所以美国民众从进口中国产品中也获得了很多好处。此外,中国对美贸易一半以上是由外资企业完成的,这就包括了许多美资或中美合资企业。
佐立克和埃文斯对于章启月的说法做了几乎相同的回应。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哪一种统计方法得出的逆差,“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同样,对于美国方面认为是中国的出口导致了美国就业机会减少的说法,中国商务部副部长于广洲在会见埃文斯时也表达了不同的看法。他说,美国从中国的进口仅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一,这么小的比重不足以对美国的就业形势产生震动。
在分歧之外寻找接口
当埃文斯出现在中外记者面前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很高兴来到这里向你们报告我对中国进行的非常成功的访问。而他所谓的成功包含着丰富的内容。
实现中美贸易平衡是中方领导人和官员多次传达给埃文斯的信息。温家宝总理在会见埃文斯时表示,中方主张在发展中实现中美贸易的基本平衡,并将采取措施进一步扩大从美方的进口,同时也希望美方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放宽对华出口限制。就在埃文斯在北京举行新闻发布会的前一天,外交部发言人章启月也表示,中国愿意进一步增加从美国的进口,但也希望美国减少或者取消对中国出口的限制。商业部副部长于广洲对埃文斯也表示,中国鼓励企业到美国采购商品,希望扩大从美国进口,也希望美方扩大对中国出口商品的范围。中方愿与美方共同努力,缩小贸易逆差。
而更为现实的成果是,中美官方在贸易磋商和对话机制的建立方面前进了一大步。埃文斯在会见记者时透露,在纺织贸易方面,美国商务部和中国商业部已经成立了一个工作组以寻求缩小贸易逆差的路径,这个工作组的使命还包括为双方的企业搭建一个直接对话解决贸易争端的平台,双方还同意在中国举办展览会,为“美国制造”提供进入中国市场的机会。埃文斯称,在与中美贸易相关的其他领域,类似的以积极对话为基调的工作组还会有三个。而之前,中美双方已经建立了商贸联委会等协调和磋商机制。
不难理解,当有记者问及,美国国会的一些人建议对中国产品加征27%的关税,并且取消中国的PNTR(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地位时,埃文斯的回答是,布什政府反对这种提议,我们不会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开辟民间对话渠道
10月29日上午,在埃文斯召开新闻发布会前不到三个小时,美中全国贸易委员会主席高尔文也出现在北京的新闻发布会上。与其同行的还有美中贸易委员会会长柯白。这个委员会的220家会员公司大部分在中国设有企业和办事机构,而高尔文本人就是摩托罗拉公司的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10月14日,美国商会会长多诺霍和他的代表团也曾经来华访问。美国商会是全球最大的商业联盟,代表了近300万家美国公司,也是美国商界利益的集中代表。美国最有势力的两大商业组织在一个月内相继率大队人马来到中国,在以往并不多见。
14日当天,美国商会与其合作伙伴——中国贸促会宣布成立中美商务理事会。根据章程,理事会是为共同促进中美工商界的交流和合作搭建的“机制性合作平台”。其主要职责是研究现行政策影响,并向双方政府就影响双边商业环境的问题提出建议。中国贸促会是中国最大的国际贸易与投资促进机构,在它的身后,是近7万家中国企业。
在今年7月份公布的一份报告中,美国商会对中国履行入世承诺的情况做了与美中贸易全国理事会相似的抱怨。但是,在中美商务理事会成立之时,这个由两国知名商业领袖组成的理事会却对政治表达了同样的关切。
美国商会会长多诺霍抱怨说,美国失业率这么高,而且工作大量流失,考虑到明年大选的因素,政治环境不是很有利,如果中美贸易继续这么大顺差,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双方不能在一个合理的时间内取得贸易平衡,就可能制造出一些政治性的问题。
对于美国制造业的失业问题,作为商会领导人的多诺霍,他的看法与官方的看法也并不一致。他说,中美贸易中,美国对中国的贸易赤字在扩大,因此有的美国人主张应该削减中美贸易。有的人担心美国制造业的失业问题并且把这种失业归咎于中国制造业的出口,以及归咎于那些在中国投资的美国公司,但是美国制造业的这种衰落现象是有很多因素的,包括政府的过度监管以及设备的落后和陈旧,原因是很多的。
作为中国商界的代表者,中国贸促会会长万季飞也对美国对华高技术出口的限制表示不解。他说,中国并不希望看到逆差扩大,中国的公司有能力进口更多的美国产品,但是中国需要的是高新技术,需要的是那些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的产品。他代表中国商界呼吁美国政府放宽对中国的高技术出口限制。不过,埃文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美国需要知道这些产品的终端用户,而中国不能做到这一点。而美中贸易全球委员会主席高尔文则回应,一方面我们会继续按政府政策办;另一方面,美国的许多公司都在同政府做工作,以使他们知道哪些产品可以从限制清单上拿掉。
在为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成立30周年而撰写的文章中,拥有中国历史学博士头衔的柯白借用美国西部开拓者的话提出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是否足以容纳我们两国?美中关系的前景应该以追求真正的共同利益为基础,特别是各自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也承认对方的利益。而有观察人士则指出,对于美国来说,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学会跟一个正在崛起的中国共处。也许,下面这句话可以为上述的观点做一个注脚:接触、理解会消除误解。这是中国总理温家宝对埃文斯所说的话。12月份,这位中国新一届政府的总理将访问美国。无论对于中国还是美国的工商界人士来说,这都是一次值得期待的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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