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缺了一个口
儿子在睡梦中轻轻呢喃着什么，鼻子上汗珠细密均匀，小脸红扑扑的。我看着他，怎么也无法入睡，明天，后天，我又得走了。我问他：“跟我去上海好吗？”
他眨着眼睛想了会，问我：“爷爷去吗？”
“不，爷爷不去。”
“那我也不去。”
“那让爸爸带你去扬州上学好吗？”
“爷爷也去吗？”
“不，爷爷不去，就敖儿去。”
“爷爷不去，敖也不去。”
我的喉咙哽住了，是的，这几年他的生活中是一天也少不了他的爷爷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什么责任都没有尽到。回来看到他时，我竟然胆怯了，是的，那真的是胆怯。我看着他，心里无比内疚，想把他揽进怀中，伸出的手却微微颤抖了，倒是他一下子就奔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说：“你在电话里说给我买的玩具呢？”我急忙从车里拿出那些我在平常日子里想他而买的那些玩具和画册，在儿子面前，我居然手足无措了。
儿子已经高过我的腰了，牵他的小手在清澈小河边走，油菜花黄了大片大片的田野，偶尔有几只白色的蝴蝶追逐着飞过。我说：“宝宝，妈妈好想你呢。”
他说：“你为什么想我啊？如果你想我我也想你，你想我就回来看看我，我有爷爷陪的。”像个小大人。
我说：“宝宝不要想妈妈，妈妈不值得宝宝想。”
我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说：“为什么要对不起呢？妈妈做错什么事了吗？”他还不懂，我做错了，做错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错在我太自私，太莽撞，并且这些已经犯下的错是无法改过的。
我悄悄拭去泪水，抱他在怀中，将脸埋进他小小的肩膀，好想那条路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好想可以这样抱着他一直走下去，他小小的身子稚嫩柔软，有一点点的沉。没一会，大概是我抱的太紧，让他不舒服了，他说：“妈妈我要自己走，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我放下他，问他：“你长到多大了？”
他双手抱着我的腿说：“很大很大了，我也抱你，你看一下我是不是长大了。”
我笑了，我说：“你长到再大，也是我的小宝宝。”
他曾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如今，他脱离了我，我也丢失了他。很讨厌自己，恨自己，对他的想念，牵挂，内疚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于他没有丝毫的意义，他需要的仅仅是有我在他身边陪伴他成长的每一天，而这些如此简单的需要，我竟然都给不了的，明天一过，后天他爷爷就要来接走他。
为什么？为什么美好的日子里时间过得那么飞快？为什么想留的总也留不住，想爱的总也爱不了。
看着他的每分每秒，我连眼也不舍得眨的，多眨一次眼就少看他一秒。可是这都没有用，什么都没用的，我给不了他想要的，该要的。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那样放弃了去争取他的权利，更恨自己给了他生命却不能给他幸福，这跟遗弃能有多大的区别呢？原来我这么残忍，这么狠心的。
这一刻，我恨透了自己！
想这些年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想来想去，似乎除了孩子，我什么也没留下，除了生下他，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伤害，似乎我什么也没做了。上天赐予我如此珍贵的宝贝，我却没有好好呵护他珍惜他。大人的错，却要孩子来承受这些痛，孩子是无辜的啊，每个人都这样说，我自己也这样说，可是我回不了头，多少的理由与借口，丝毫也不能减轻我不能陪伴他的罪！离婚，我不痛，我痛的是离婚所给孩子伤害。孤寂，不曾让我痛，我痛我的孩子也曾孤独过。当我想念他的时候，他也想念过我，而我是个大人，有时都会想念的流泪，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他的心灵怎么承受的住那些思念啊！他是我心头掉下的一个缺口，永远也圆满不了，永远也弥补不上。我更是他心头的一个豁口，永远也无法原谅，永远是残缺不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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