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兄
夜幕就要拉合的时候,距离开发区诸个建设工地较近的街道上,出现不少白天不曾露面的人群,他们是整天在围墙包裹着的工地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口。
一天之中,他们只在夜幕快要光临的时候,心里才有些兴奋:吃完炖菜就馒头,就可以轻松轻松了。
一阵稀里呼噜的声响过后,他们把自己盛饭的家什在漏天的从地面直接伸出来的水龙头底下,象征性地涮了一下,又找个旮旯随手把家什放了。然后疾步走向工棚,换上塑料拖鞋,或把胶鞋带抽下来,再把鞋舌和鞋帮使劲往外翻了又翻,卷了又卷,让汗泥裹了一天的臭脚透透气。接着脱下硬梆梆的工装,从床下的蛇皮袋子里拽出好像总也不洗的便装换上,因为这些衣服的本来颜色上覆盖着一层沉重的灰黑色。许是他们知道,灰黑才是他们的身份。
他们前后相跟,很多时候脸上没有表情,有散步的人说说笑笑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才用眼角瞥一下。直到听见某个街心公园狂躁的音乐声响起,他们才循声望去。看到一群红男绿女劲跳着街舞,彼此对望一眼,会心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好看的白牙。接着又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痴痴地盯着舞动的男女,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嘴里轻轻地打了一个唿哨,单细的鹤腿随着音乐的节拍有模有样地抖了两下。还没等第三下开始,他身边一个年龄稍长的,就微侧过身子,用手更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了看那人酸涩的嘴唇,好像读懂了没有出口的台词,立刻垂下眼睑,看看自己拖鞋里的光脚,用手抻了抻起了很多皱的花衬衫后,又微微仰起头,把自己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往后使劲一甩,茫然的眼神像流星一样飞快地陷落在音乐响起的地方。也难怪,他们太年轻了,小的不过十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一、二岁。我没有勇气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出门在外的状况会不会揪心。
也许他们明白,这很近的距离其实更远。所以一个人转身,其他人也跟着开步,走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他们是这个地区购买力最弱的群体,他们只买必须的生活用品,如廉价的牙膏牙刷,廉价的卷烟。但是他们不能不隔三差五地打个长途,不能不向父母报个平安,不能不听听妻儿的呼唤,这是他们生活中最珍贵的佐料,又是最奢侈的消费。
打完电话他们还能去哪里呢?十几人、几十人蜗居的几公分厚的工棚,上铺几乎贴着顶棚,两张床之间的距离要侧身才能通过,里面无异于高温蒸笼。汗酸味,鞋臭味,潮湿味,旱烟味搅在一起,还有喝着海水生长的大号蚊子,也来和酷热一起折磨他们,让他们在一夜间疲惫的身体更疲惫,瘦弱的身体更显得瘦弱。
终于有人为他们架起了一座通往快意的桥。一到傍晚公用电话营业厅门前的空地上,摆好的电视机屏幕上就开始闪现武打拳脚,这里才是他们自认为可以驻足的地方。
是的,从此后,每天晚上营业厅里的长途电话机前人满为患,营业厅外电视机前一米开外的地方,一会功夫,便复加出了一道挺厚的半圆形的人墙。这些人悄无声响地专注盯着屏幕上的招招式式。我多次从他们身后经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苍穹广大,我才听不清楚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是什么。
人墙前面如果有一个人坐在地上,其他人就像得到命令那样,也齐刷刷坐下。随着夜的深入,人墙边缘总有几个人闭眼仰面躺在地上,那种悠然的惬意就像得到了母亲抚慰。尽管大地有潮气上升,可他们却感到了凉爽和安逸,这多像严冬,再冷也要给春天留条道那般通达情理。
沉沉的夜月甩下的银光里,看得清他们肋骨透过薄薄的胸肌规则地移动,这时候嗡嗡叫的蚊子凑过来纠缠着他们那散发着汗酸味的身体,他们不得不时时将自己暴露出来某个部位,拍得“啪啪”作响,一朵朵四溅的血花,粘在自己褐色的皮肤上。之余,他们为生计劳作惯了的双手,又下意识地将自己从拖鞋中露出来的脚趾头扳过来,送过去。
上半夜,这里是只有他们才乐于享受的天堂,起码他们滚动着热汗的躯体能够在星光灿烂的天空下,恢复到正常的热度,何况还享受到了那么些精神上的慰藉呢。
这些人,是在开发区建设中顶天立地的农民工,开发区每个建筑工地都流着他们的汗水。看着他们,谁的心里能没有隐痛呢?农民工,我的弟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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