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那些老师
一
中文系的课，大多可上可不上，大多数老师的课讲的并不生动。只要你能认识繁体字，大多数的书都能看懂，有这样的因素存在，逃课也就理所当然了。不过，一个总逃课的人不免会有些失落。偶尔的，找几节课上，安慰一下堕落的生活也是必要的。
那时侯我们还有课可上，所以逃课也就显得浪漫，若是现在，偶尔去和学弟学妹一起听课，也颇让人回味，只是中文系的女生只是古典很少有古典美，至于老师的容颜，你可以参考易中天先生，但是属于课堂的那些东西始终是我喜爱的，虽然逃课的时候并没有仔细想。
一堂失败的课无疑让学生觉得那是在浪费人生，所以偶尔有那样的感觉就怕再有，于是我总在同学的记忆里玩失踪，忽而点名，人们才发现，原来我们班还有个叫金海明的。逃课这事跟偷情差不多，虽然我不确定偷情的人心里怎么想，但至少把老师蒙在鼓里和把老婆蒙在鼓里有些相似的地方，自己干了坏事，别人还不知道，确实可以偷着乐了。但有时候也会例外。
那天，我刚开起电脑，电话就收到短信：老师在一个一个核对着点名，快点过来，就谎称迟到。我赶忙下机，奔文学院去了。
进班之后，那老师停止点名了，好似认识我，说：我要找得这位同学已经来了，那么就不继续点名了。我心里实在疑惑，只记得这课我几乎没来上过，但老师似乎很面熟。有些事情就是那样，有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始终不能把记忆看清楚。
这位老师确定我的学号码和名字之后对大家说，这位同学在我讲得选修课上问了我一个问题，当时我不能确定答案，现在将问题和答案给大家讲一下。这位同学的问题是，孔子住在鲁国，已经是当时中国的东部，但为什么孔子周游列国叫作“东游”，再往东不是游到海里了？我个人认为，这个东游的的东字是指东周列国的意思，是历史用语并不指示方位……
这位就是陈翔波老师，在我的老师中，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纵容我的老师。对于一个喜欢逃课的人来说被老师认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从那之后，我就不能逃他的课了。可是时间久了，我感觉到他对我的存在有些默然的时候，我就又开始逃了。其实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他性情好，所以他的课，总有人逃。记得一天早上下雨，我就在被窝多休息了会，大概是第一节要下的时候，我来到教室，希望趁下课的间隙溜进去，可是他有个习惯：为保持讲课的连贯性，中间就不下课，第二节提早10分钟下，我看到几个寥落的人从教室出来去厕所，就待他们回来的时候，混迹其中，可是人太少了，我刚一进门，他劈头便问我，第一节怎么没来？我下意识的撒谎说；我很早就来了，但第一节的铃声已经响了，我怕打扰大家，所以就在门外站了一节，外边还下着雨，我头发还湿着呢？边说着，边觉着这话有些糟糕，骗鬼吧！陈并未计较，只是有些质疑我这种人会在外面等一节课，忽然他开口了：“愿上帝与你同在。”之后的日子，我依旧逃课，但陈老师的课我还是尽量的来，那年考试之后，我在文学院大厅里碰到陈老师，他说：“金海明，你差点不及格了。”我知道是他放我过的，其实，我知道会是这个结局，根本就没复习他那科。我们大三那年，陈老师结婚了，其实他已然三十五岁了。
陈老师的教学观念跟其他老师有些不同，他并不在意学生是否逃课却在意学生是否读书，他一向把蔡元培先生的信条作为自己的教学理念：大学不是把学生放进教室，而是要把学引入进图书馆。但这个时代，学生越来越多，读书人却越来越少，他向之中世纪最后的骑士一样引导我们爬上战马，但是我们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要读书。这样的困惑一直困扰着我，即使是今天，我对此依旧无法参悟，也许读书只是读书，不必需要为什么吧。
今年回来，我见了陈老师一面，他似乎遇到很多事情，但依旧有坚强的微笑。后来才知道，他的孩子刚出生就患上了绝症。这样的事情竟发生了，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希望他能坚强的走下去。
上星期的一个中午，陈老师把我叫到文学院，那栋楼依如往昔的宁静，告别前，他送了我支钢笔，盒子上写着：“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我不知道未来将有怎样的路，但我知道这是老师的期许。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师母来了电话。我知道，是他们的孩子又在哭泣了，我们从学校走出来，沿着那条陈旧的小巷，走向深处，偶尔的，我想起初中时候的李承老师，高中时的张文馨老师，不同的路，不同的人，同一个我，同一种期许，同一份感情。
二
朱思虎老师是文学院很有名气的老师，学生们都喜欢听他的课，但是他的职称依旧是讲师。私下里和陈老师聊天，就有很多关于朱老师的讯息，比如朱老师的两个原则，一不入党，二不当官。这样的人最对我的脾气了，因此对待朱老师，我自然是很亲近的。
朱老师代的课有中国文化概论和书法两门。他的书法是很有名的，但他并不愿意上书法课。我们系的桌椅尤其的破旧，桌子很窄。这在朱老师看来是不适合写毛笔字的，他最讨厌的是墨臭了的味道，尤其讨厌女生用臭了的墨。他说写字是写人，要有气度和胸襟，其实他是个消瘦的人，走起路都很疲惫似的，总是慢慢的晃，但是他的字确实让人感到一种人生的境界，还有文人的风骨。只是这课，他不大上心，照他的话说，即使我上心，你们想用这几堂课把字练好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上这课的时候，你有些许的放肆甚至是逃课他都睁一眼闭一眼。
他的主要课程是中国文化概论，上这课的时候他就严格要求了。他是很少点名的，但是一般大家都来的，某些时候，一个老师讲课的好坏，听众的数量最容易证明。他开中国文化概论那年，我得了甲亢，请了一个月的假，来学校的时候，病情虽稳定了，身子却还虚，偶尔的，我就不去上课了，自然如以往一样不请假。那天朱老师难得的点名，我恰好中了头奖。他对同学们说，金海明生病了，我告诉他，他不舒服的时候可以不来。当我在同学们口中听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得意了。他很有人情味，却也有些癖好。之前说过他讨厌学生用臭了的墨，尤其让他讨厌的是，学生在教室里吃早点。我的同学刘一就遇到怎么一遭。他也着实邋遢，带着肉包子就冲进教室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肥肉裹葱叶的味道渗入教室的每个空间。结局是他被朱老师记下了。他不安过了一个学期，考试的时候卷面分竟达到92分。至今，他一提到那时那段恐惧还有些瑟缩。其实朱老师并没什么癖好，只是厌恶丑陋肮脏的东西，你清雅点，干净点，也就符合他的脾胃了。
大四实习的时候，向磊同学在恩施日报里，有一天在带他的记者的桌子上看到了朱老师的照片。他惊叹着说：“耶，朱思虎。”那位漂亮的记者女士有些不情愿了，“朱思虎也是你叫的么？该叫朱老师。”向磊不言语了。那位女却士继续发问：“他教你们什么啊？”
“中国文化概论，还有写字课。”
“那叫写字么，那是书法。”据说，她说那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自豪。后来，我们清楚了那位女士正是我们的师母。
在这则新闻后不久，我在文学院的黑板上看到：“朱思虎老师因病请假，中国文化概论停课一周，请同学们注意以后的安排。”“病了！”我似乎能看到他那削瘦的样子，那时并不知道他的病房，很担心，却不知到哪去看他……后来有了一段关于他生病的传闻：朱老师每天看书都到深夜两点多，偶尔有一天就晕了，去医院后，医生说他没什么事，只是劳累过度，该多休息。他休息了一会，睡不着了，就又拿本书来看……
毕业会餐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朱老师，他依旧那么削瘦，削瘦的让人替他担心。他也仍然最受女孩子欢迎，他唱了一首歌，并不如他讲课那样动人，但是全场的女生欢呼尖叫起来了。给他敬酒的时候，我看到他他消瘦的样子，鼻子一酸，竟流泪了。对于这些老师，我们可能一生也不能和他们再相见，但是朱确实是个让人担心和牵挂的人，希望他能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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