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渡
置身于汹涌浑浊的崖壁上,我一不小心把灵魂跌进了望不见顶触不到底的深渊。其中飘荡的污碎一点一滴侵蚀着我不能翻动的心,我立起不能对面,挺身难以行步,卷缩在黑暗之中颤抖,剧烈颤抖。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呼喊我最初的姓名,听到时却已被迢迢之途中那看不见的杂浮之体击落成微弱的游丝。我屏住呼吸静默着,似乎有意想倾听到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愿听到,在万般沉寂中我轻轻地触摸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我从哪里走到这里,我如何能把我的灵魂追回在最初那一刻,我奋身攀爬,却举首无天俯身无边,这里如何才能走到那里,这生命之体该如何渡向人生的彼岸,我急迫的步伐被无边的黑暗牢牢攫住,灵魂被绊在了草芥之崖。
站在生命本身与飘渺间,灵魂落寞抽泣。生命本身可以毫无疑问地跨越阴暗,其承受的仅仅是凡身病痛之苦,灵魂却要承受精神之重重不堪,如何把生命之体推向前进,我的灵魂在孤立无助中做着艰难的抉择。然而,灵魂与生命本身是一体的,生命本身不能丢下灵魂,它携它举步唯艰的前进,我的灵魂看见血从我生命之体不负重荷的十指中渗出、流淌,染红了长满荒草的崖壁。可生命本身始终如一忠实奴仆,委身于我那万劫不复的脆弱的灵魂,灵魂不能鼓舞生命本身向前移步,却反过来要无精神之底的生命之体拖它前行,看着我生命疲惫不堪的身躯,血流不止的脚手,我的心为我的灵魂开始疼痛,没有灵魂的躯如何走得长远,彼岸更显遥远。
当我的灵魂以望不见路的漆黑作为栖身的借口,想获得那并不长久的安静时,却发现许多生命之手在有力的牵动我的手,我的生命之体顿时从足底向上涌起一股力量,向彼岸奋力张望。然而,我的灵魂依旧无动于衷,于是,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生活无法继续。萎靡,在45°的坡地上坐成了一座小山,小山在不停地壮大。山下有人在用力掀动我的生命之体,但灵魂拖着,山上有人在大声呼唤我,可灵魂拽着。看着生命之体渐渐微弱的躯,还有它绝望的眼神,我的灵魂开始羞愧落泪。山上的呼唤似乎更加猛烈了,灵魂却装作什么也听不到,以沉默为皮囊将自己层层包裹,自己在里面泣不成声。
许久,我的灵魂处于彷徨不安之中,艰难的抉择使它愈显疲惫和憔悴。不经意间,它循声望去,禁不住胆战心惊,那曾经慈蔼的目光倏忽间变成无比严峻的火炬,不时喷出愤怒的火。眼见萎靡之山愈坐愈大,我的生命之体愈加微弱,猛然,我的灵魂在无穷的愤怒中膨胀,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向四外弥散,灵魂紧紧抱起我生命之体一步一步开始向前挪动,霎时,那严厉的目光恢复了慈蔼,生命之体欣慰地笑了,灵魂却依旧沉默,丝毫未显激动,像一面沉寂的湖水,平静地携生命之体一起从深渊中攀越到崖边,站立在了最初的原点。
饱经沧桑的原点,它依旧还是原点。点上起了风,在生命之体上吹出了一道纹理,如年轮一样的圈,灵魂望着那道纹理,微微。
原点,既是起点,亦是终点,在川流不息的崎岖中有如一只筏,于看不见的苍茫中拨划着人生的道路,无论这条路多么孤单,多么荒野,多么无常,多么凄怆,它终究是路。无论灵魂的泪是否已干,人得行,生命得渡。生命之体说,人生的路就是如此,无论山多高渊多深路途多坎坷,总是如此渡法。灵魂没有出声,回首,望了望原点,转身,向前迈,精神携着生命之体紧跟其后,隔着山,隔着渊,隔着看不见的幽深,向彼岸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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