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桃花情
桃花能成为中国文学中一个固定的意象,应该追溯到我们的诗歌源头《诗经》。在《诗经。周南》的《桃夭》篇里,就有一首关于桃花的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春天桃花盛开的日子,如花般娇美的女子出嫁了,她不仅会给夫家带来祥和的气息,还能“绿叶成荫子满枝”,旺夫宜家,应该是那时人选媳的标准吧?
自从桃花在诗经里灿然开放后,越来越多的人便与桃花结下了不解情缘。
一
那个以“五柳先生”自称的陶渊明,一定是喜欢柳的了。隐居田园后,采花也采的是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采菊带给他的是多么闲适悠然的心境!然而,这个爱柳爱菊的隐者,在他的房前屋后仍要植上一些桃树,“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更为甚者,他在《桃花源记》中为我们描述的那副画面:“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多么幽美的桃花源景象!自他以后,不知有多少“武陵人”在心中构建起自己的桃花源,在行动上寻觅自己的桃花源,也许到头来,这些人就像《等待戈多》里的人一样,桃花源到底是什么,在哪里,像什么样都说不清,但他们从没停下寻觅心中那片桃源的脚步。
没有了那片桃花源,心该是多么荒芜!
二
唐朝诗人是最喜欢写桃花的。清新飘逸的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论送我情”,将与友人的离别选在桃花潭边,离愁都那么富于诗意;困顿潦倒的杜甫,在浣花溪边安宁的日子里,不仅在草堂前后种上桃花,也曾到黄四娘家去欣赏桃花,于是便产生了杜诗中不可多得的明快的诗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多万多压枝低”;香山居士也是这样的桃花痴,“村南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独自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甚开”,对桃花的情有独钟,实在是让人感慨。
要说唐朝的桃花,怎么也离不了那个崔护。“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让人神往的寻春艳遇!也让人感到世间美好的东西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重寻不遇的怅惘也流露在字里行间。自他以后,都城南庄的桃花便呼啦啦地在爱情的天地里绽放,不知让多少少女怀春,让多少少男心湖涟漪荡 漾!
三
桃花在唐朝的盛春里着实妖艳的绽放了一季。就像春天总会离去一样,在宋朝的凄风苦雨里,桃花在诗文里的开放,真的是“竹外三两枝”了。不过,苏轼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也是颇有意境的,每次想起这两句,总觉一股清新的农家气息扑面而来。你看,农家的小院里,三五簇翠竹,偶尔几株桃花点缀其间,不见刻意的修饰,倒见出几分雅致。那时,江南的田野,江南的屋角,江南的山坞,江南的河边,你一不小心,都会遇上三两枝桃花的。另外还有徐俯的“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写得也很有味道。桃花在一场春雨过后,蓬蓬勃勃的开了起来,河岸两边的桃花临水绽放,粉红的花瓣上,几滴雨珠,几滴春水,妖艳欲滴,让人看了,禁不住想去亲吻那花瓣。
无论是竹外的那三两枝,还是临水盛开的那一簇,都让我们见证着桃花仍旧是宋朝文坛上艳丽的那一朵,只不过多了一些风风雨雨而已。
四
明清时期,桃花以凄美的形象出现在小说和戏曲里。《红楼梦》里林妹妹荷了花锄去葬花,葬的就是桃花,葬花也够凄苦的了,还要配上一曲《葬花吟》,让人听了,心更加难耐。试想,偌大的一个大观园,春天来了,必然是百花争艳,林妹妹何以去葬桃花呢?原来,这桃花虽开在篱墙院落,田间山坳,却总是静静的,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这味道与潇湘馆里那个风骨冷清的林妹妹极其相似,难怪曹雪芹要她去葬桃花,其实他是懂得桃花的特性:静!
孔尚任就直接用桃花来组成戏曲名。《桃花扇》里,李香君却妆奁,将头磕破了,血滴在扇上,经人点染,成了一株桃花。想那李香君,一个风尘女子,还能保住心底的那份气节,不屈从权贵,实在比那些高居庙堂的庸碌之辈,要让人折服得多!
五
记得《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是住在桃花岛上的。桃花岛,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它的得名源于黄药师心中的一个女人,“我因为那个女人才爱上桃花的”,每每看到这里,总让人想起牛希济的诗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看来诗人与武侠都懂得移情法的。也记得《东邪西毒》里盲剑客的那句话“春天的时候,家乡的桃花都会开得很灿烂”,就会勾起我对家乡春天的怀念。每年春来的时候,家乡的五指山总会开满桃花,漫山遍野,一簇簇,一树树,深红的,浅红的,没有人刻意经营,随意的开满山坡。流连在桃花树下,虽有人面桃花,却难逢俊逸儒雅之人。于是,静静的赏玩桃花后,仍随流俗,在花下搓麻玩牌,将花事抛诸脑后。人有时是免不了俗的。
来到这座城市,每年的春天几乎没看见桃花了,很多时候,我只能坐在办公室里,或者站在讲台上,臆想桃花盛开的情景,或向学生描述想象中桃花繁盛的情态。知道龙泉的桃花很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幸去观赏一回。看来又只能等待了!
我是很爱桃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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