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儿刚刚学会喊“妈妈”时，一次我和老公吵架，越吵越凶。女儿倚在床角，黑亮的眼睛无助地瞪着我们，渐渐惊慌，既而惶恐，忽然间她笑了，笑意荡漾。“妈妈。妈妈，妈妈……”我生气不应，她执拗地一直喊下去。

　　良久，我无语温柔地抱起她。

　　二

　　两岁时，一天保姆要回家。她却哭闹要和她一起去。年轻的保姆说带她去她家住一晚没事。我和老公商量再三同意了。

　　半夜，我失眠。恰逢保姆打来电话说女儿哭闹不止，含糊不清地说非要出门去找妈妈，妈妈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劝也没用。我们明白她做梦了。深夜我们赶到保姆家，女儿一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我，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我，用哭得通红且满是泪水的小脸蛋在我脸上擦来又擦去，擦得我一脸泪水。

　　三

　　女儿三岁时，我们一家人挤住在学校的小宿舍里，空间狭小而闷热。鼠害猖獗，蚊虫泛滥。半夜，老鼠咬噬木柜的声音剧响不止。我和老公起来驱鼠。可那些老鼠狡猾异常。人一起，声音停；人一睡，声又起。如此反复。女儿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双手揉搓着睡眼，嘴里却异常清楚地说：“妈妈，我长大了一定要买个大大的老鼠进不去的房子你住！”说完倒头又甜睡。

　　我和老公呆立互视良久！

　　四

　　四岁的女儿最闹，总是和小伙伴吵架闹事。我心中常常充满懊恼。一次她还偷拿别人东西，我气急，对她大吼大叫，她却哭闹辩解。盛怒之下我扬手一巴掌，并命她跪地反省十分钟。我却抱头疲倦落泪。

　　她突然停止哭闹，安静地看着我温柔地说：“妈妈，妈妈，你别哭。我跪三十分钟好吗？”

　　蓦然心疼，伸手拉起她。她伸手去抹我的眼泪，却越抹越多！

　　五

　　五岁时，女儿上小学一年级。一天她的老师告诉我说女儿下课总是趴到桌底去捡同学丢弃的纸，弄得全身脏兮兮的。

　　我生气，找她责问：“这么大了还不讲卫生！”她却跑近要我蹲下身来说告诉我一秘密：“妈妈，我是捡那些纸卖钱钱给你看病。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别的小朋友都捡走了。”我心疼，紧紧抱住了她。原来几天前，我整理房子，把家里的废纸卖给了前来收废品的大叔。女儿奇怪我为什么卖书。我开玩笑说妈妈没钱了，要卖些钱去看病（当时我正感冒）。

　　六

　　女儿六岁那年，我总生病。一天，她放学回家，我头疼厉害，痛得我在床上打滚。老公不在家，女儿一见吓坏了，一把抱住我大哭：“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疼？你让我疼好吗？”说完使劲打自己的脑袋。

　　我忍痛拉住她的手说没什么，一会儿会好。她转身跑到抽屉里翻了一阵出门了。不一会儿医院的李医生跟着她来了（医院离我家不远）。她告诉我说女儿拿了两块钱去买药，可说不清楚买什么，只一个劲说要买药，李医生只好跟着她来了。

　　七

　　七岁的女儿一点也不爱老公喝酒打牌，每每看到她爸爸喝晕，她就一个劲地要拉我出去玩。我知道她是怕老公喝醉了又找我闹事。

　　一日，老公又喝醉回家，和我无理取闹起来，她站在一旁看了好久，忽地冲过去，用手指着她爸爸的鼻子说：“你就知道喝喝喝！你再喝让我妈妈和你离婚！让你一无所有！”

　　刚才还咆哮如雷的老公立刻像霜打了似的，落寞地躺到床上去了。

　　自那以后，少见他闹事了。

　　八

　　三月份是女儿的生日，她总是从一过年就盼起。她八岁那年她过生日时，我给她买了新衣和蛋糕。她很高兴。看着她的幸福，我不由感慨说：“现在的孩子多幸福，我长这么大还从没人给我买过生日蛋糕呢。”

　　九月我的生日那天中午吃饭时，她神秘地要我闭上眼睛，说送我一礼物。我睁眼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和她过生日时的一模一样！我惊奇不己，问她哪有钱。她却神秘地说要保密，并保证说那钱绝对是她的。

　　几天后，她的老师告诉我说女儿常常不吃早餐，还老是吃干馍。我异外，我每次都给她钱了啊？蓦然，我想起了蛋糕！瞬间心头阵痛！傻女儿！

　　九

　　女儿读五年纪了，个儿长得特快，转眼像个大姑娘了。那年我调却到了新单位，带两个班语文还有一个班班主任，忙得不可开交。

　　女儿每晚下自习（我们这小学从四年纪就开始住宿）后，和同学们回家时，她总是跑得最快。同学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得回去帮帮妈妈，妈妈有好多事要做，我要在她下自习前洗澡，洗澡后我自己洗衣服。可妈妈总不让我洗，怕我累，可我也怕她累，我就在她回来之前就洗好！这样我就可以帮到她了。”

　　她同学的妈妈告诉我这些时，我眼睛红了又红。

　　十

　　女儿的学习一直不错。但六年纪时考试却屡次失败。我有些生气，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老师说她一直很认真的。

　　小考那天，她走出考场，就放声大哭。老师忙问什么原因，她抽泣着说：“我最后还有一个大题没做，这次肯定又考不好了。我对不起妈妈，我只好不读书了，回奶奶家帮奶奶放牛去。可我不舍不得不读书。”老师一听哭笑不得。

　　那是我常和她开玩笑的话，说是她要是不好好学习，考试没考好的话，就不让她读书了，让她回老家给奶奶放牛去。

　　十一

　　女儿进初中了，和我一个学校。和他同班的有好几个都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孩子。

　　一开学，他们买什么书，她就要我替她买。我问她为什么要和他们的一样。她说：“我一定要学习好，成绩不能比他们差，不然我就给你丢脸了！”

　　十二

　　转眼间，女儿十二岁了，她像一下子就长大似的，个儿窜得比我还高了。突然间就得成熟起来，不大爱和我说话了，做事也与以往不同。我不由担心起来。初二的学生最爱出思想问题。她会不会早恋？我班上就有好多这样的学生，思想复杂而且叛逆难调。

　　当我委婉又委婉地问起时，她爽直地告诉我说：“妈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在读书时谈恋爱的。我读初中不会，高中也不会，大学还不会。我读了大学还要读研究生、博士生！再说我班上同学我根本看不来！”

　　听着她的一番话，我目瞪口呆！

　　十三

　　女儿上初三了，学习越发紧张起来。天天有做不完的作业。看得出她压力很大，也很苦很累。可她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开心。当我问起时，她总是说没问题，她搞得定！

　　昨晚在我出门后，她和老公打电话。在门外我听到老公问她有没有压力？她说：“怎么没有？我每天中午只能睡得着一个小时。”老公劝她别太多压力。她说：“那怎么行？我不努力，在班上就会得倒数第几名，我班上学生个个都厉害（学校的培优班）！爸爸，你别告诉妈妈说我压力大，我怕她担心我！你是男人我才告诉你的！你也别担心，没事，我会马上调节好！”

　　我站在门外久立无语，心里翻腾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