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蛙声
看着电视画面上满山的翠绿,忽然心生一念,也想去附近的山上走走,呼吸一下大自然的芳香,品味一下大自然的翠绿。于是换上一身休闲的行头,向附近的荒山进发了。一路之上,看满目的青山,看路边的小草,看田园的庄稼,看摇曳的小花,视野中的东西虽然单调一些,大自然的风光虽然与电视中美丽的画面不同,但眼前的风景却真实、纯朴。
白天游山看到了许多风景,也联想到了童年的许多事情,晚上睡觉便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住在一个房前是溪水、房后是山峦的山间别墅里,梦见自己躺在像地毯一样的草坪上,看蓝蓝的天,数亮亮的星,梦见自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蛙声。
童年居住的村庄的不远处,是一座连绵的山峦,山下有几个大小不同的池塘。夏季的池塘里有青蛙、有小鱼。那时候,天蓝的澄澈,草绿的滴翠,水清的照人,更有牧童悠扬的笛声,河滩摇响的牛铃。到山野中采野花、找鸟窝,到池塘里抓青蛙、捉小鱼,是童年生活中的一大乐趣。最让我倾心和难忘的是夏夜里悠扬的蛙鸣,那是田园生活中最富有神韵的风情,是夏季夜空下最动情的交响乐。每天吃过晚饭,躺下睡觉还早,更何况热乎乎的土炕也难以入睡,便跑出去与同龄的伙伴儿玩捉迷藏。玩儿够了,跑累了,就聚在村头的老杨树下,或坐着听大人们讲故事,或躺在草地上闭止养神。在寂静的夜空中,天上的星星显得格外明亮,而有节奏的蛙声也显得格外的响亮。
童年的夏夜,天空格外的蓝,星星也格外的亮,空气湿润润地泛着微凉,深深的野草和柳丛站在夜的黑暗中静静地沉默了,只有稻田里的水幽幽地泛着光波。就在这夜色笼罩下而又充满了泥土气息的田野里,“呱呱”的蛙鸣响成一片,他们争相鼓噪,亮嗓欢歌,就像每天都进行着赛歌会,喧闹的鸣噪一浪高过一浪。有人说,众多的蛙声合鸣实在是有些吵闹,然而我却感觉蛙鸣越喧闹,就越显出夜的静谧、夜的怡人和夜的柔漫。这样的夜晚是很适合于农家人的,他们在烈日的烘烤下劳作了一天,此时,或坐在树下乘凉聊天,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或靠在椅上梳理心情。他们在青蛙的吟唱中疲劳早已从身体内溜走,多愁的忧思也丢掉了,如果躺在床上,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很快地进入恬淡的梦乡。
在凉爽宜人蛙声阵阵的夏夜里,和妈妈一起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是我最安静最快乐的时光。那时,月光透过南瓜架上叶子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洒下来,在地面铺上了一层碎银。每一片绿叶都似乎浸在牛乳里。爬过墙头上的牵牛花披着如水的轻纱,摇曳着桃形的叶片,散发着醉人的清香。清风阵阵,草虫唧唧,优伶低唱,蛙鸣悠扬。妈妈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我依偎在妈妈的膝前,妈妈轻轻摇动着蒲扇驱赶着悄然靠近的蚊虫,给我讲述着记忆中故事。在妈妈的故事中,有善良的牛郎痴情的织女,有孤寂的嫦娥无忧的玉兔,有美丽的蝴蝶丑陋的蜘蛛,这些故事在我幼小心灵里牢牢而又神奇地绽放着。
如果在灯下夜读,静静的黑夜中,声如潮涌的蛙鸣与你相伴,让你丝毫感受不到深夜的孤寂,却能体会到融于蛙声一片的夜读别有一番滋味。如果有兴致,踏着月色漫步在田埂上或池塘边,置身于群蛙之中,倾听群蛙合唱,会感受到蛙声格外的清脆、悠扬和那种不甘示弱、引吭高歌、群雄争霸的氛围。这时的你也许会融入大自然之中,也许会进入一种意境,也许会萌发写点东西的灵感。如果在这样一个蛙声漫野的环境中,伴随着夏夜的徐徐微风,临窗而坐,斟上一杯红酒,摆上几样小吃,读上一本好书或是构思一篇文章,可以说,这种意境,这种感受是很浪漫很美丽又很快乐的事。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到了一个有煤的城市来谋生。城市里有高高的大楼,有宽宽的马路,有川流不息的各种车辆,夜晚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路灯下还有散步的人群,惟独没有了悦耳的蛙声。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看着急驶而过的汽车,听着不时传来的刺耳的鸣笛声,感受着城市的喧嚣、杂乱的烦躁,即使是华灯初放的夜晚,也找不到那份特有的宁静;即使是回到家里,还得门窗紧闭,隔绝外界的噪音。完全不像住在村庄时,在美妙和谐的蛙鸣声中,像聆听妈妈哼唱的摇篮曲,轻松地进入梦乡。
繁华的世界里,各种声音穿过钢筋水泥的建筑充斥着每个角落。夜晚的城市,当霓虹灯掀开夜的帷幔,当流行歌曲伴着人们的脚步弥漫在大街小巷时,我常常怀念那遥远的蛙声。说来蛙声算不上清音雅乐,更谈不上美妙绝伦,比蛙声动听的声音有很多,蛙声之所以让我倾心、让我难忘,我想,原因就在于听着蛙声,就会让人想到村庄那种诚实的质朴,让人呼吸到乡土清新的气息,让人融入温馨宁静的乡野田园。
于是,思绪在城市的喧嚣与乡村夏夜里的悠扬蛙声间跳跃、停顿。
长时间的听不到蛙声,期盼着聆听蛙声简直成了一种奢望,时刻浸润着我的梦乡。夏季出去两日游,夜宿一处山庄,庆幸晚上可以听到蛙声了。然而,尽管连绵的山峦坐落在山庄后面,蜿蜒的河流从山庄前穿过,却没听到一声蛙鸣。我疑惑,问星星,星星眨眨眼睛显现的很无奈;问飘动的树叶,树叶无可奈何的摇着头。昔日缤纷的一切在脑海里飞翔着,我感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眼睛里转动。记忆中的东西终于被另一种画面所覆盖:高大的厂房代替了原来矮小的茅草房,大片农田取代了过去大小不一的自留地,农田中的耕牛、铁犁没了踪影,机械化农机设备奔驰在农田中。我突然醒悟,远去的何止是时光,还有那些难忘而静谧中的蛙声,而那一段曾经最美丽的蛙声竟成了旖旎梦境中永远的绝唱。
少年梦断,情怀依旧,何时有机会走入乡村的夏夜,不知道在那里还能否听到久违的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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