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爱泽东
今天，和儿子并肩站在镜前，惊讶地发现儿子的头已经超出我好些，这一发现竟然大出于我的意外。
我想天下能让母亲最欣慰的，莫过于孩子的成长。哪怕是孩子个头的高矮、胖瘦、头发的长短、粗细、皮肤的黑白、粗糙，诸如此类，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甚至可笑细碎的琐事，在一位母亲的眼里，视若珍宝；在一位母亲的心里，重若泰山；孩子是母亲眼睛里的微观世界，母亲无微不至的爱，是看清小于0.1mm尺度的关键。
很多年来，我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还小，他就是一小屁孩儿，永远也长不大。你看他，得空儿还是趴在地毯上组装积木，心无旁骛的样子；一天总会有几次撅着嘴，跟我闹情绪，脸上晴转阴或者阴转晴，跟几年前没什么两样；写作业的时候依然要人监督，妈妈来，妈妈去，叫个不停，和刚入学时变化不大。
我终于可以暂时放心，目前儿子对于我来说是安全的，没有谁会过来抢走我的儿子，比如我那个若干年后的假想敌：儿媳妇。我天真地以为儿子离长大还有很遥远的距离，遥远得我可以忽略不记。
记得前些年，儿子频频向我“挑衅”：“妈妈，我都快比你高了！”他边说边惦起脚尖，急急地拉过我的手：“妈妈，你看，真的比你高了！”试图用事实来说服我。
“还早着呢，毛头小子！”我四平八稳地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用手轻松地把他作弊的肩往下压正。通常我会把他抱住，得意地转上几圈，好像他是那个永远逃不出我掌心的珍宝。
一年，两年过去了，桃花开了又谢了，夏天远了，秋天又近了，冬雪飘飘了。始终牵手的还是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一张稚气的脸，倒是鼻梁上增加了一幅眼镜，但举止动作还如幼时，走路没事喜欢踢石子，见到一堆沙子会玩得忘了回家，睡前非要抱着毛绒狗，上学要叮嘱再三，别忘了带齐课本……
儿子，我的小天使！我天真地以为你还在小学“混”，还可以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儿！虽然你明年就要小学毕业了。可毕竟你还只是小学生，还是妈妈天空下需要呵护的小仔仔。
就在今天，你说：“妈妈，看，我比你高了！”儿子兴奋且不带置疑的话音落在我的心里激起浪花，我端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体形健壮的儿子以及儿子脚上41号码的鞋子，我看到儿子双眼放光。
“不可能！”我立即否定。要知，你依然是妈妈心中的乖宝贝，无论是心理亦或个头！
我站起来，把腰挺得直直的，“咦”竟然意外地发现儿子宽宽的肩已经超出了我的危险。天啦！我心里暗自叫道。仍作抵抗，又和儿子一起站在镜前，镜子告诉我答案。镜子里的儿子脸如美玉，体态健美，而我呢，站在他的旁边，瘦瘦弱弱，黯然失色。
“怎么样，服气了吧？”儿子得意洋洋地说，旁边老公添油加醋：“别不承认了，儿子早超过你了！”至此，儿子把家里最矮的宝座让给了我，他又挑战冲刺他爸爸去了。
更多的是对儿子成长的祝贺，心里不是没有准备。给儿子买鞋，鞋号从36、37到今年涨到40、41，饭量从一碗到两碗，一进家口就喊饿，拾掇儿子的衣服，感觉哪件都小了，该添置新的了，牵儿子的手，放在掌心里的会越来越大，有时只好挽着他的胳膊，或者像朋友一样搂着他的肩，位置也正合适。不是不注意，只是不肯承认，儿子一天天在长大，而我会不会注定某一天会成为他眼里的背影？
很享受儿子需要我的感觉。
“妈妈，帮我掏掏耳朵，”他说着，乖乖地将头趴在我的脚上，我当然先是左看看右看看，“耳垂子很厚实，是有福气的耳朵，长大一定是好官，头发又粗又黑，很有个性。”我先是唠叨一会儿，开始说：“把眼睛闭上吧，”于是儿子轻轻地闭上眼睛，一幅舒坦的样子。我的掏耳技术颇得儿子的赞赏，儿子就在我小心翼翼，动作轻缓的VIP待遇下，度过了美好的半个小时。通常那是我和儿子最美好温馨的时刻，末了，儿子会长长地伸个懒腰，像睡醒一样，然后，我会再亲亲他的额头，摸摸他的头，再揉揉我的腰。
周末，他会把校服一脱，连同红领巾一起扔到我的手上，“拿去洗了吧，对了，袖子处有个口子，缝一缝啊！”他大大咧咧，理所当然。他不知道，当妈妈的，并不全是会缝纫的。我的针线活儿，老公是不敢恭维的，大针小针的，从不仔细。可是为了他，我尽量做好，每次缝他的校服，一针一线，尽我所能，竟也能蒙混过关。
儿子的臭袜子，没见得洗过几次。开家长会，老师总要求孩子要做家务，往往是回到家，几天的兴头，洗他臭袜子的任务，唠叨不见成效，最后全是归我。有说他的功夫，一双袜子也早就洗出来了。有时他会良心发现，“妈妈，等你老不动了，我帮你洗，”他会甜言蜜语，也不是一无是处，养尊处优的。或许他只是需要被人宠爱的感觉，我心里想。
他会经常求我再讲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因为他完全忘了。虽然那些故事已经被我讲过N次，早已经讲得他倒背如流，可他就还是特别喜欢听。
具体他到多小的时候呢？从怀孕、出生、到襁褓、婴儿，再到学走路、学说话……要讲的故事真的很多。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一米六的十一岁的男孩子，面如美玉，和小时候的样子真的不一样……
他第一次会独自走路的那天，是夏天的某一天。他爸爸正好打蓝球去了，下午近六点了，我在厨房炒菜，他向来都只是爬到我的膝下，抱着我的腿，或者坐在地毯上玩耍。那天听他哼哼唧唧的高声叫着，我握着锅铲，回过头，客厅落日前的阳光照射进来，成为他的背景。他一只手拧着一个紫色的盆儿（现在家里还在用），一只手举在空中，脚步趔趔趄趄，身子歪歪扭扭，嘴里笑意盈盈，向我走过来。他和阳光融在一起，在我眼里绽放出世上最耀眼的图画。回想起来，恍在昨日，十分美好。
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我蹲下身子迎向他，他扑进我怀里，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当即，我就打电话给了那个在蓝球场上打蓝球的孩子的爸爸，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又赶紧大惊小怪地打电话通知了孩子的姥姥、姥爷、奶奶、爷爷以及所有的亲人。
他从小学爱看书，在他一岁多一点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订阅了《嘟嘟熊》、《婴儿画报》等杂志，稍大些就是《中国卡通故事》、《我们爱科学》等。从最初的走迷宫到现在做一些科学小试验，只要感兴趣的他都乐于亲自动手尝试。上小学之前，每天临睡前雷打不动的讲故事，有时我是照着童话书念，有时会自己编着讲一些；上小学了，他接受的知识多了，我努力增加阅读量，试着给他讲《水浒》里的一些人物故事情节，或者《红楼梦》里的片断，或者《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海沦·凯勒的自强不息的与命运抗争的故事。我常常觉得自己想急于告诉他，可又苦于表达的苍白，我倾其所能，他听着，有时会问一些在我认为奇怪的问题，我毕竟知识有限，很多时候答不上来，会很恼火。真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倾囊所有的，不过如此，但愿他能谅解。
还记得他出生的情形，真的很危险。我躺在手术台上，突然停电了。情急之下，医生让我转移到另一张床上去，我忍着疼痛，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一股子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另一张床上，连医生事后都惊叹我，当时羊水都已经破了，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顺产生下他，除了医生，我想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先看到他的亲人了。医生倒拧着他，给我看。我虚弱地扭过头，看到一个肉呼呼的婴儿。其实刚出生的婴儿不是像小说里写得那么漂亮圣洁的。说真的，他好像在我眼里是黑糊糊的。可能是离得有两三米远，我真的没有看清他的面目五官，只永远记得他的叫声柔柔弱弱的，令人想起动物世界里寻求母乳的小幼崽。
至到他再次出现在我身旁时，他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那个时候，他真的如文学里描写得那样漂亮圣洁了。樱桃小嘴，肌如凝脂，眉清目秀，简直是可爱到极至！特别是胖呼呼的小手，以及小脚丫，每天亲也亲不够。就是第一次真的不敢抱，就怕一抱他就被捏破了，实在是太小了，孩子爸爸两只手托住，刚刚好。那个时候，他真成了我们的珍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再后来，我们把对他的爱放在了心里，一天天长大的他，需要爱的方式也在变化，我们努力去做一个最好的父亲、母亲，可是有时我和他依然会有矛盾，近年矛盾也多些。从小他就很听话，长大些，就会有自己的思想，但大体上他依然是我们眼里的好孩子。
他长高了，身强体壮，身心发育健康，我真的很高兴。今天他睡午觉，我从卧室里出来，跑到他的床前，静静地凝视着他的样了，眉目俊朗，看来，长大了不会太丑。关于他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不是一丝挽留也没有的，他长高了，我变矮了，终有一天，他会离开我，只是早晚而已。
但我终是欢喜的多，能够目睹他成长，跟着他的脚印，记录下他的点点滴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愉快的了。作为母亲，能够给予他的只有关于他微观世界里的琐碎的事情。有一天，他没准会忘记，我们都会帮他一起回忆，有我们在，他的回忆就是完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