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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文化解说: 西方现代经济学的观点

2001-12-31 00:00 来源:刘韬

  企业文化的兴起使企业管理理论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其理论与实践给当代企业管理以深刻的影响。西方现代经济学的发展,更加明确了企业文化在企业中的地位和作用。本文试用西方现代经济学的研究成果,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对其来加以解说,以期我们对企业文化建设有新的理解和启迪。

  在新古典经济学中,企业是作为资本、人力及其生产要素有增值的投入产出的具体转换空间来看待的。作为一个生产函数,企业仅是一种纯粹的投入产出的技术关系。在这里丝毫也谈不上企业文化的位置,因为根本看不到企业文化在企业中所发挥的作用。

  经济学家科斯(R. Coase)从交易费用的概念出发,引发了对企业认识上一次革命。在其伟大的论文《企业的性质》中,第一次“成功地把企业和交易费用相联系”来说明“企业在一个专业化的交换经济中出现的根本原因”。对他及后来的追随者来说,企业可看作是一种人与人的交易关系。企业替代市场,仅仅是因为它能节约交易费用。“企业的显著特征就是作为价格机制的替代物”,市场交易存在交易费用,诸如价格发现、谈判、签约、履约监督等产生的费用,因此通过市场组织生产,有时会存在巨大的交易成本。在科斯看来,通过一个组织(企业),让某个权威(企业家)支配生产要素,能够以较之市场交易更低的成本实现同样的交易,企业就代替市场机制的价格功能组织生产,企业就产生了。

  虽然科斯没有谈到企业文化问题,但其中蕴涵的哲理是不言而喻的:在制度市场中必然产生不同制度之间的竞争,而且其规则是“适者生存”,即以最少交易费用完成一定量交易的制度安排将被选中。也就是说,企业作为一种制度存在,必须最大减少其内部的交易费用(管理成本),而且这也决定者企业的竞争优势。企业文化作为一种经济资源,通过塑造(shape)具有共同理想信念、明确的价值指向、高尚道德境界的企业工作群体,可以换得产权界定、监督、遵从的费用的减少,即管理成本的降低。日本企业的成功,无不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日本企业“内协外争、亲和一致”的“家”意识和氛围,即是生动的体现。可以试想,在一个人心涣散、任人唯亲、“窝里斗”的环境中,那种管理成本将是高昂以致于最后企业毁灭。聪明的企业家在指挥生产、配置生产要素、降低管理成本中,必然要把自己的经营理念、价值观念(一定的文化)、行为方式等整合到员工中去,利用文化来加以管理,结成“共同体”。同时企业家的“权威”作用这使我们可以理解企业家在塑造企业文化中具有主导地位。当然也不能说具有绝对的权力,因为员工把自己交给企业家支配,是因为他们觉得这种交换能带来预期收益,当实际收益少于替换收益时,“跳槽”是正常且道德的。并且,这种收益应包括物质精神(尤其是精神)等方面,因为企业家在建设企业文化中,必须营造良好的人文环境,实行人本、民主参与管理。

  阿尔钦(A. Alchain)、德姆塞茨(H. Demsetz)从另一个角度使我们认识企业文化在企业中的地位。在其《生产、信息费用与经济组织》一文中,提出了“团队生产”(team production)的理论。他们认为,企业实质上是一种团队生产方式。

  团队生产的意义在于多项投入在一起合作生产得出的产出要大于各项投入在分别生产的产出之和,即实现1+1>2的功能。他们指出,如通过团队生产所获得的产出大于各队员分别生产的产出和加上组织和约束团队成员的成本,就会使用团队生产。然而,在团队生产中,参与合作的队员的边际产出并不是可以直接和分别地观察到的。因为,一个团队向市场提供的是整个团队的产品,而不是每个成员的边际产品,而人的机会主义倾向便会诱致偷懒行为:团队成员缺乏努力工作的积极性。

  怎样减少并抑制这种机会主义倾向?他们认为通过对生产率加强计量和监督,使投入每个人的报酬与其边际生产率相配,从而有效地减少偷懒行为,然而这里面成本可能高昂。因此他们科学地阐明了以合作性生产为基础形成的“团队精神”与忠诚的重要性。这才是企业家实行团队生产,达到高于队员单独生产的产出的优势而诞生的根本保证,从而由生产的制度结构层面科学地揭示出了团队意识、团队文化、以及企业共同价值赖以生成的内在机制。他们指出:“公司和商业企业都试图灌输一种忠诚精神……它促进了雇员潜在的生产与闲暇的替代率更加接近,并能使每个队员实现一个文明的境况”,“当然,要创造一种经济的团队的忠诚精神是很困难的,它可能要鼓吹道德行为准则”。在他们看来,团队精神对于团队生产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也必须有意识去培养,有意识地用道德手段去灌输。

  可见,企业文化作为企业在生产经营中的一种“团队精神”,是企业赖以成长的丰厚土壤。他能有效制约生产中的偷懒问题等道德风险,实现“团队生产”、“联合劳动”的高效率。

  由于不完全信息的客观存在,企业文化还能发挥“信号”的功能。如向市场传递信息。优秀的企业文化能使在市场中选择的消费者增进信赖,从而得到“货币选票”。同时,一定的企业文化也展示了企业的管理方式、用人策略,在当今以人力资源为核心的市场竞争中,能够吸引企业所需要的高智慧个体加入,提高人力资源的竞争力。

  在诺思(D. North)的框架中,文化作为制度的一个层面尤为受到重视。在他看出,文化作为秩序的伦理基础,是一种“意识形态”,他更是从经济发展史的高度,指出,“意识形态是人力资本”、“个人意识形态的信念强,说明他的意识形态资本大。”

  组织内部的文化,是一种巨大的“组织资本”,它除了通过知识、观念和意识形态对企业家决策产生影响,更对人们发生相互关系提供一个框架(它可以通过向人们提供一个日常生活结构来减少其不确定性),文化作为一组“通过教育和模仿而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对于各种制度安排的成本产生影响。企业作为节约交易费用的诞生物,其单位组织成本(管理成本)的大小即反映了企业的边界与实力,用法律、制度规范来监督契约的执行必显得成本高昂。因此企业文化作为一种心理约束,必定可以作为正规约束的替代。

  一定的文化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在诺思等人看来,不仅是减少经济秩序交易费用的重要制度基础,更重要的而且它对经济主体创新和进取精神的推动,具有和产权界定匹敌的巨大作用,他可以提供选择性经济动力激励等方面的产出,是有效率的经济组织的基础。近代资本主义的兴起与日本的崛起,无不证明了这一点。而这也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主旨。

  企业文化可在企业内形成一定的思维框架和评价参照系,也可谓“心灵结构”(mental structure),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机制,促进和制约管理活动的发展,而且保证企业发展的连贯性。如不会因为公司总裁的变迁而引起公司行为的起落。当然,也应注意到,企业文化可能显现出高度的“路径依赖”(path dependence),使之在演进中受到自身的障碍,因此企业的领导者应该有意识地塑造奋发有为的企业文化,并能不断再造,适时创新。

  同时,为达到企业资源的有效配置,也需要企业文化。作为“文化载体”的个体,人的不同行为可以导致不同的资源配置效率。企业文化在企业中可形成“道德共同体”或某种“道德认同”,这种体系相信和赋予每个人一组选择和行动的“权利”,包括对资源的权利和对人际关系作出调整的权利,在企业内部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

  大卫。克莱珀斯(David Kreps)在其《企业文化和经济理论》一文中更是用博弈论来解说企业文化。企业作为一个由多个人组成的群体,其行为实际就是人与人的博弈过程。人的行为取决于他自己的效用函数和约束条件,一般认为效用函数的变化很小,因此个人所面对的约束条件如环境就决定了他的行为。

  克莱珀斯从博弈论有名的“囚徒悖论”(prisoner‘s dilemma)开始,在静态的博弈过程中,由于理性经济人的机会主义倾向,必须是一个“纳什均衡解”(即两个囚犯都承认错误)。然而在克莱珀斯看来,在一定的条件下,两个囚犯完全可能都拒绝承认错误,实现共同合作,达到帕累托最优解。

  克莱珀斯使用了博弈论很少研究的“焦点”假说:当参与人之间没有正式的信息交流时,他们存在与其中的“环境”,往往可以提供某种暗示,使他们自发地选择与各自条件对称的策略(“焦点”)而实现均衡。即当人们看到许多可能的均衡时,他们可以达成某种暗中的共识,选择同一个均衡解中(指派给每个人)的策略。这样的“环境”, 克莱珀斯称之为“Corporate Culture”(企业文化),他认为其对企业的经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大量情况下,由于不完全信息的影响,企业作为人们合作的“场所”无法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件明确地写在契约中(因为无法估量该事件发生所带给每个人的损益)。为了使增进福利的帕累托最优解更容易出现,企业需要形成某种“文化”即“决策”环境,使企业的人们可以在不确定性的情况下更容易地找到“决策”的“焦点”,也就是企业文化可以形成一种默契和一种微妙的暗示。也可以反过来认为,“焦点”的存在减少了人们选择行为中的不确定性和机会主义倾向。这里的“焦点”很显然使容易我们想到“麦肯锡7S”中所指的核心“共享的价值观”(Shared value),这也是企业文化的核心。

  总之,现代西方经济学(特别是现代企业理论)的发展,使经济学更接近现实,它打开了新古典经济学中“企业”这个“黑匣子”,使我们可以认识到企业文化在企业中的应有地位和作用。现代经济学研究可谓方兴未艾,还在深化,有待于企业文化研究的学者和工作者不断地从中吸取养份。这对于目前举步维坚的国有企业改革中进行创新企业文化建设无疑有相当的思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