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股的全流通标志着证券市场建设的完成,也可以说是从计划经济的证券市场转变为市场经济的证券市场
如果说IT业的“3G”意味着系统的升级换代,中国证券市场的“3G”则可以说是一个新时代和大牛市的开端。证券市场的“3G”,一是G股的全流通;二是A股市场的全球关注(Global Attention);三是中国证券业出现第三代券商(Generation III)。
中国证券市场开办的时候,《宪法》还没有承认私人产权,在公有制基础上搞证券市场是违法的,所以,深交所和上交所在完成筹备后都不敢贸然开盘。这时老邓南巡,深交所趁机汇报,还是邓大人拍了板:“开吧,不行再把它关了!”于是就有了十五年惊心动魄的证券市场。当时不仅《宪法》不承认私有制,甚至连《公司法》都没有,当然也不可能有《证券法》和证监会。有道是:非法法也。
伟人决策看来随心所欲,其实都心里有数。证券市场的开办在当时已经争论了很久,“改革派”为说服“反对派”编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从恩格斯的一封信中找到依据来证明马恩当年就讲过“股份制是公有制的一种形式”,甚至还发现当年恩格斯很热衷于炒股票。显然,这个故事说服不了明白人,只说服了唯“马恩列斯毛”至上的教条主义者。于是改革派又编了另一个故事,说证券市场可以帮国有企业脱困。反对派当然会问:国企上市之后还是国企么?经历过“宁要社会主义'草'也不要资本主义'苗'”的时代,这种逻辑思维是很正常的。所以,为了保证上市后的国企还是国企,改革者就创造了股权分置,让主导公司控制权的大多数股票不进入流通。如今看来,这两个故事打开了一扇门:让教条主义者接受了“公有制”的证券市场;让反对派接受了“永远忠于国家的上市公司”,从而造就了一代股民,成就了一个行业,谱写了一段既轰轰烈烈又凄凄惨惨的历史。
中国的改革总是土洋结合,把土的变洋了,洋的变土了,就在这些土洋变换的革命之中,中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黑格尔的“否定之否定”,两个“土改”加一块儿就成了真正的“洋”,中国股市由此完成了现代化。回想当年老邓的英明决策,没有人会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中国的各项改革几乎都走过这样的轮回,由于直接照搬走不通就先搬它一半,等大家都觉得别扭了再搬另外一半,这才是真正的股权分置改革理论。
G股全流通必然会改变现行的市场规范。现行证券市场有两大缺陷:一是控制权缺乏流动性;二是上市公司没有退出机制。这两大缺陷在微观层面的直接结果是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弱化,证券市场无法对上市公司形成有效制约。在宏观层面的直接结果是证券市场的走势与国民经济的成长脱节,证券市场难以成为国民经济的“晴雨表”。全流通市场使控制权的交易成为一种新的证券商品,以控制权交易为标的物的权势博弈将逐步成为市场的主导,从而消化股票全流通所带来的股票增量,这才能使中国证券市场也上演美国华尔街式的“伟大博弈”。
在上市公司和市场投资人之间的博弈之中,上市公司的进退有序就会成为新的博弈手段,并使退市行为作为博弈双方的自然选择之一。如果说公司经营的成功在于合规上市,则证券市场的成功在于有序退市,上市公司的质量保证不可能完全靠自律和教育,必须有程序性的强制退市和经营性的自愿退市。美国的纳斯达克市场成立仅34年,目前已取代纽交所成为全球第一大融资市场,其成功的秘诀之一就在于平均每个月有60余家公司退市。我国证券市场开办十五年了,至今才有60余家公司真正退出市场,这显然是证券市场斗不过上市公司的明证之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以控制权交易为背景的权势博弈和进退有序将是G股全流通时代的基本市场规范。G股全流通肯定会有更多的股票进入市场,但只要有人争权,有人退市,市场就能达到新的均衡,同时大大强化市场的融资功能和流动性。
第二个G也非常重要。在国际投资界的主流市场中,中国的A股市场以前充其量不过是基金经理们茶余饭后的谈资。2005年不同了,QFII开了一扇窗,虽然总量尚未超过百亿美元,但这一扇窗户就像名品店的橱窗一样带来了诱惑与遐想。透过这扇窗,国际投资界不仅看到了中国的A股市场,而且看到了中国经济的高成长、低通胀,还有人民币升值的巨大潜力。2006年初又开了一扇窗,市场又为之一振连涨数日,这就是政策允许国际战略投资者长期持有10%以上的A股上市公司股票。这扇窗一开,不仅引进了参与全流通股市权势博弈的外国投资人,而且引进了入市就有长期投资取向的市场稳定性。
这两扇窗户推动了中国牛市的重新启动,我曾说过2004年是一个中途夭折的牛市,现在相信2005~2006年是牛市的再次启动,而这次启动有外来的“推手”。2005年亚洲股市成长排名第一的是韩国市场,上升54%;排名第二的是日本市场,上升42.3%.韩国和日本市场指数上升的共同原因之一是外资大举进入,日本股市去年的最后一冲还创下了外资流入近850亿美元的历史新纪录。新年伊始,业内自然要问:谁会是亚洲市场的新亮点?于是就有文章预言说:“中国!下一个日本市场”。比较一下中日两个市场的指数图型(见左图),确实也很容易给人以这种联想。
第三个G 就更重要了,因为外资进入只能通过两扇窗户,因此,不可能在中国唱主角。牛市是要有人推的,2004年的牛市之所以中途夭折,其实是因为没人“养牛”、没人“吹牛”。证券业陷入了全行业的经营性危机,危机和破产重组是过去两年中国证券业的主基调。证券业有两大基本功能,一是发行,二是交易。通俗的比喻,发行就是“养牛”,交易就是“吹牛”,没有“养牛吹牛”的证券业就不可能有牛市,所以,一定要先有能养牛吹牛的券商。
现在已经走出危机的券商可以说是中国证券业的第三代。第一代券商靠天吃饭,可以说是“无法有天”。因为当年没有《证券法》,证券业经营的半是股票半是国家信用,是国家把投资人“忽悠”进市场,券商只管发股票做投资;第二代券商“有法无天”,但是法并没有给证券业新的空间,却把“天上掉馅饼”的利润拿走了。这就导致整个行业被迫铤而走险,借高利贷“做庄”,从而酿成了全行业的生存危机;第三代券商从此“有法有天”了。股权分置改革和《证券法》修订是第三代证券业的两个里程碑,前者确认了全流通的市场,后者确认了全方位的投资。《证券法》的修订打开了三大边界:产品边界、市场边界、资金边界,所以,证券业有了新的盈利模式和利润空间,这就有了再次启动牛市的行为主体。
中国证券市场正在进行着一次革命,革命的目的是要解决四个基本问题:第一是证券公司能活。在原来的市场格局下,证券公司谁也活不了;第二是商业银行能活。银行的中间业务必须依赖于多层次市场;第三是上市公司能活。一方面是市场对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施加影响,另一方面市场开始对上市公司直接进行优胜劣汰;第四是投资机构能活。要让投资机构在市场上有更大的盈利空间,需要有更多的交易品种。这是金融业的四大支柱,缺一不可,互相依存。以这四大支柱为基础搭建起一个新的平台,就能为中国的经济奠定持续增长的基础,并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接轨的过程中存在的四个“不对称”。第一个不对称是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比例的不对称,所以,要强化多层次的证券市场建设来提高直接融资的比例,从而化解间接融资比例过高给中国银行体系带来的风险;第二个不对称是证券化水平和经济增长率的不对称,因此,要努力开发多样化的证券产品来提高国民财富的证券化水平;第三个不对称是证券市场的走势和经济成长的趋势不对称,因此,要通过全流通的市场来实现控制权的交易,从而优化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强化股票市场对上市公司业绩的反向驱动;第四个不对称是股权融资和债权融资的不对称。所以,要大力发展多样化的金融工具来提高金融市场整体的信用管理水平,开发出各种固定收益产品来丰富中国的债市,从根本上解决中国债市单一依赖国家信用和银行信用的基本缺陷。
作者系湘财证券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