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DII制度更为深远的意义在于，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引领中国资本项目开放，开创中国资本管理和外汇管理的新局面
QDII（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制度终于起航。2006年4月13日，中国人民银行第5号公告宣布调整部分外汇管理政策，关于资本项目的三项政策都是QDII的内容。根据公告，银行、证券经营机构、保险公司等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以代客理财或自营方式进行境外投资。随后，有关部门颁布《商业银行开办代客境外理财业务管理暂行办法》，标志着QDII完成了从试点到制度的转变。
有助“藏汇于民”
QDII制度的推出，恰逢我国成为世界第一外汇储备大国，管理部门巧借东风的意图显而易见。2002年以来，我国外汇储备快速增长，特别是2004年和2005年新增储备均超过2000亿美元。到2006年2月底，我国外汇储备达到8536亿美元，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一。3月份，在此基础上又增加215亿美元，储备规模失控风险加大。与此同时，由于用汇需求受到抑制，以及人民币升值预期下持汇意愿下降，境内企业和个人外汇存款基本不变，维持在1400亿美元左右。因此，推出QDII制度，实施藏汇于民政策，成为化解储备规模失控问题的选择之一。
允许银行购汇代客理财、允许保险公司购汇境外投资，以及同时推出的将个人购汇年限额提高到2万美元，对缓解外汇储备增长压力有直接作用。更为重要的是，境内机构和个人可以直接或间接投资于境外资产，拓宽了外汇资金甚至人民币资金的投资渠道，改变了过去外汇资金主要限于国内银行产品的状况，使外汇真正成为国际资产多样化和分散风险的工具，极大提高了居民持汇意愿和外汇需求，从而避免外汇资产全部集中于国家的风险。然而，其藏汇于民的效果还有待观察。人民币升值预期依然是当前抑制居民持汇愿意的主要因素，特别是出于投资目的的外汇需求，因此，短期效果不会很明显。从长远看，随着升值预期的减弱，这一政策效果会逐渐显现。
引领资本项目开放
QDII制度更为深远的意义在于，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引领中国资本项目开放，开创中国资本管理和外汇管理的新局面，是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基本可兑换的关键。
QDII制度有助于改变国际收支双顺差格局，实现大体平衡的跨境资本双向流动。长期以来，我国国际收支保持双顺差格局，资本项目顺差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宽进严出”的外汇管理政策，对非居民资本流入管理得松，对居民资本流出管理得严。在当前国内储蓄率高、资本供给充足的情况下，调整利用政策倾斜吸引外资的政策势在必行。过去几年，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特别是“走出去”战略的实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少。但是，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以及经济发展所处的阶段，决定了直接投资项目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继续保持顺差状况。因此，实施QDII制度，推动证券投资和其他投资项目下资本有序、可控地流出，才可能改变资本项目持续顺差的状况，实现跨境资本流入流出的大体平衡。
QDII制度的落实和深化是未来我国资本项目开放的重头戏。尽管大多数资本项目已有不同程度的开放，但中国一直被认为是实行严格资本管制的国家之一，证券投资项目的严格管制正是造成这种看法的一个重要原因。
过去两年里，随着QFII（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制度的深化，证券投资项目下的资本流入有了很大程度的放松。但是，在证券投资项目下的资本流出，除了银行跨国经营所必需的海外证券投资，以及不久前保险公司和社保基金海外投资试点，实际上管制是非常严格的。现在QDII制度开启了资本流出的大门，更重要的是落实和深化。
首先，要尽快分门别类地确立QDII的条件。现在管理层已经就银行的QDII条件作了规定，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制定证券经营机构和保险公司的QDII条件，从而使审批有据可依，而不再是个案处理。其次，在实施过程中，根据实际情况放松QDII条件，实行动态管理。这包括：根据资本流动趋势调整限额，放松外汇来源的限制；扩大QDII的投资领域，放宽其资产选择；扩大QDII范围，现在QDII主要限于金融机构，适当时候扩展到非金融机构；调整QDII的准入制度，现在实行的还是审批制，在条件成熟时通过制定更为明确的准入条件，转变为注册登记制。
随着QDII制度的深化，我国资本项目将实现基本可兑换。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人民币完全可兑换，包括资本项目完全可兑换，但是在可见的未来，资本项目很难实现完全可兑换。一方面，这是为了防止投机性资本冲击和资本短期跨境频繁流出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经济波动；另一方面，这也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反映，计划和市场不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根本区别之所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点就是政府对经济的管理。因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必要的资本管制措施依然存在，包括对短期资本实施无息存款准备金制度（URR）等价格型管制，对借外债实行信用等级限制，对国有企业资本流动区别对待，以及对QFII、QDII设置门槛。但是，随着QDII制度的深化，境内居民合理的境外投资需求将得到基本满足，出于宏观经济管理需要保留的管制措施也是被国际社会所接受的。届时保留的管制措施少了，管制立法就可以从肯定式转向否定式，即除规定不允许做的外，剩下的都是可以做的，中国就可以宣布实现人民币经常项目可兑换。
控制风险为第一要务
获得QDII资格，对于金融机构来说，是机遇更是挑战。绝大多数中国金融机构海外证券市场实践时间都不长，对国际市场规则还不很熟悉，经验、技术积累和人才储备都不充足。因此，要加强制度建设，特别是风险控制系统建设，不能盲动，避免发生类似中航油、国储局铜期货、国储棉等恶性亏损事件。
在从事代客理财的境外投资业务中，还要注意把客户利益放在第一位，真正担负起受托人责任；要强化信息披露制度，客观如实地向客户说明境外投资风险状况，不能为业务而业务；要提供多样化的业务和产品，包括为客户量身定做产品，满足不同客户的需求。
尽管现阶段获得QDII资格的机构不多，而且主要限于金融机构，但是这一制度能惠及所有居民。境内机构和个人可以通过持有QDII提供的产品间接投资海外资产，不过，投资风险也不容忽视。投资者要充分了解国际投资的风险，并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适合的QDII产品，包括在同一QDII不同产品之间作出选择。
投资者在作出投资决策时，要特别注意汇率风险，比较其与人民币投资的收益率。例如，投资者可以用人民币购买银行在购汇基础上提供的产品，但是投资收益是以人民币支付的。假设所购买的产品美元收益率固定为5％，看似收益率较高，但是人民币收益却是不确定的：如果人民币升值3％，那么，仅相当于在国内持有人民币存款；如果人民币升值5％，那么，海外投资以人民币计算的收益为零。这个例子不仅说明了海外投资的风险，也说明QDII制度的推出需要配套措施，包括外汇市场能为一般机构和个人提供成本合理的远期外汇交易，用于套期保值。
（丁志杰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副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