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大家朱自清的美文《荷塘月色》写于大革命失败之际，和许多进步知识分子一样，先生也正在黑暗中徘徊，一时又难于解脱自我，诚如作家所言的“心里是一团乱麻，也可以说是一团火”。职场中的CFO们又何尝不备受“乱麻”与“火”的煎熬呢？何不借这晴朗月光，排遣心中积郁，以图再战“沙场”……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空荡荡的CFO办公室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大厅，沾了这轮牛市的光，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股指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散户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董秘在屋里拍着键盘，有一嘴没一嘴地和网友MSN着。我悄悄地披了阿玛尼西装，带上门出去。
沿着证监机构的是一条曲折的融资公关小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证监机构四面分布着许多专事公关的神人，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发审委员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专家。
没有牛市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刚刚起来的牛市发出的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爱不需还本的IPO，也爱瞒天过海的可转债；爱隐瞒信息，也爱不受监管。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造的假，一定要忽悠的人，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牛市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牛市上面，弥望的是封在涨停板的股票。股价振幅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买卖盘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诱多的欺骗盘，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股价拉高过处，送来缕缕出货盘，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诱多盘与拉高的股价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撤单到一边去了。涨停板的股票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涨停板底下是脉脉的出货盘，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消息面却更见风致了。
满天飞的利好消息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涨停板和出货盘上。薄薄的乐观气氛浮起在股市里。券商的研究报告和股评家的分析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有信息披露的各种制度，财务报告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造假固不可少，信息误导也别有风味的。数据是隔了众多专业术语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业绩预期，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非经常性损益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财务报告中的信息并不均匀；但利好与利空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资本市场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流动性泛滥的资金，而基金最多。这些资金将一片资本市场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散户留下的。大资金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基金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券商自营资金后面隐隐约约的是一带私募基金的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两市巨额成交量里也漏着一两点回调的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股评家的叫好声与被套牢散户的骂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外部审计的事情来了。外部审计是上市公司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以争相延聘国外会计师事务所时为盛；从当时主管部门的溢美之词和媒体高唱的赞歌里可以约略知道。国外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时候通常派来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坐着飞机，住在五星级酒店里做的。审计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审计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可见当时审计人与被审计人穿一条腿裤子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今晚若有外部审计，这儿的财务报表造假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现金流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实际的公司经营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董秘已去和网友约会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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