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事件的发生,促使美国的会计师行业监管体制由行业自律型转向独立监管型,为我国的注册会计师行业自律管理带来了有益的启示。
近几年来,我国证券市场中惊曝了“银广厦”、“琼民源”、“红光实业”等上市公司会计造假案,由于其中涉及注册会计师出具虚假或严重失实的审计报告,社会各界对我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提出了质疑。美国国会针对2001年以来安然、世通、施乐等巨型上市公司会计造假案所暴露出的会计、审计、公司治理、自律监管等方面的问题,迅速制定了《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法案》,该法案对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模式、审计独立性、会计信息披露等方面提出了重大改革措施,其中包括以独立监管模式取代自我监管模式。
一、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管理体制
美国作为一个市场经济充分发展的国家,长期以来对于市场经济的自发调节功能深信不疑,在安然事件发生前,美国的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体制是以行业自律型为主导的。
(一)美国注册会计师管理中的行业自律
时至今日,美国最重要的会计职业团体是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AICPA)。随着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的权威性逐渐被社会认可,它已成为行业自律的核心。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管理微观层面的事务均由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来实施,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的主要技术工作包括:就审计准则、质量控制准则和鉴证准则发表权威性公告;向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和其它管理机构进行有关会计准则的解释;制定并落实职业道德准则及其解释。此外,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组织每半年一次的注册会计师统一考试及阅卷工作;保持、发展与会计教育部门、联邦和州的有关机构和立法部门的密切联系,处理注册会计师在鉴证业务范围以外,如管理咨询、税务筹划以及最近设立的注册个人理财师和注册企业价值评估师等方面的执业问题。
1.AICPA对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
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自律监管体制是逐步完善的,1997年会计师事务所管理部的成立是AICPA实施行业自律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步骤之一。会计师事务所管理部之所以很快成立并有效运转,是回应1976年和1977年国会听证会对注册会计师行业表现出的忧虑,以及随之而来的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的监管。会计师事务所管理部对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通过以下措施来进行:一是要求会员严格遵守会员条例;二是会员每三年接受一次强制性的同业互查,主要检查遵守会员条例的落实、内部质量控制措施的情况;三是对于从事证券业务的会计师事务所,由质量控制调查委员会通过调查予以监督。会计师事务所管理部包括两个分部:一个是证券交易委员会执业管理部,负责管理已经或者将要与那些受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管辖的公司建立客户关系的会计师事务所;另一个则称为非上市公司公开业务管理部,负责管理与非上市公司建立客户关系的会计师事务所。此外,每个分部都成立了同业互查委员会,为开展同业检查制定程序和标准,并将检查报告向社会公开。为保护社会公众利益,会计师事务所管理部提供资金成立了公共监督委员会,其职责包括:(1)监督和评价同业互查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的监管和惩戒措施,从而保证工作的有效性;(2)判断同业互查委员会是否已行使权力并根据同业互查结果采取了适当行动;(3)监督本分部的其它合理活动。
2.AICPA对注册会计师的监管
AICPA个人会员必须遵守《职业行为准则》,这也是行业自律的重要方面。AICPA职业道德管理部负责行为准则的落实,对违反职业行为准则的注册会计师进行调查。对严重违反职业行为准则的会员,通常由审判委员会作出处罚。虽然各州注册会计师职业团体并不隶属于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但AICPA与大部分州达成了《职业道德规范联合实施方案》。按照该方案的规定,调查可以由AICPA或州注册会计师职业团体完成,但对重大案件要由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调查。
(二) 美国政府在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中的作用
1.政府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监管
尽管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是以行业自律为主,政府在注册会计师监管中也起着重要作用。1934年国会批准成立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SEC),它是监管注册会计师职业的机构之一。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作为一个独立的管理机构,担负着监督联邦证券法案实施的重要职责。虽然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对注册会计师审计业务的监管并不直接,但影响很大,对注册会计师的惩戒包括暂停或取消其所在公司进行审计的权力。此外,美国各州还设立了州会计师事务所委员会对注册会计师职业进行监管。美国50个州,加上4个特区,都有自己的会计成文法,由各自的州会计师事务所委员会监督实施。根据法律赋予的权力,各州的会计师事务所委员会还负责制定有关执业规则,以明确注册会计师执业资格要求,保证执业行为的客观、公正,惩戒不当执业。会计师事务所委员会是隶属于各州政府的行政管理机构,其成员一般由各州政府委任,大多数州都采用AICPA制定的行为准则,但也有些州制定的行为准则更为严格。
2、法律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影响
对注册会计师行业进行监管,法律的影响十分重要。在安然事件发生前,对美国注册会计师职业影响最大的是《1933年证券法》和《1934年证券交易法》。上述法律涉及注册会计师的民事责任或刑事责任。同时,如果立法机构认为联邦证券法和州会计法律没有从各方面恰当地控制注册会计师的活动,那么就可能会进一步关注并修改这些法律条款。安然事件发生后,2002年7月25日,美国国会通过了《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该法案的一项重大改革是,建立一个独立于AICPA的监督机构——公正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实施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监管,该法案的出台标志着美国注册会计师监管体制由行业自律型转向了独立管制型。
(三)独立管制型——注册会计师行业管理体制的最新嬗变
安然事件发生后,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2002年4月和6月,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分别通过了由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Oxley提交的《公司和审计的责任与透明度法案》及由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Sarbanes提交的《上市公司会计改革与投资者保护法案》,在此基础上,2002年7月25日,美国国会通过了《2002年公众公司会计改革与投资者保护法案》(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and Investor Protection Act of 2002),即《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 of 2002)(以下简称“萨-奥法案”)。2002年7月30日,该法案经美国总统布什签署后,正式成为法律并生效。此次颁布的“萨-奥法案”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成立一个独立、有效、透明的民间机构——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Oversight Board ,PCAOB)对注册会计师行业进行监督。
1.PCAOB的成员构成与经费安排
“萨-奥法案”规定,在其运行270天后将设立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该委员会将由5名全职委员组成,任期为5年,每名成员可以连任,但不得超过两届,而且委员会成员必须由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任命,并事先征询美联储主席与财政部的意见。人员组成中,有且只有2名委员必须是注册会计师,而且如果一位作为主席的话,则其必须已经停止执行审计业务至少5年以上,其他三位委员则必须是公共杰出人士。
“萨-奥法案”还规定,PCAOB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公开发行证券公司提交的“会计支持费”(Accounting Support Fees),而PCAOB为处理会计师事务所的注册申请和年度报告所需费用的财务来源则通过会计师事务所缴纳的注册费和年费来解决。
2.PCAOB的主要职责与权限
“萨-奥法案”认为,设立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的根本目的在于,对公开发行证券公司的审计工作和其他相关事项进行监督与控制,以保证投资者及社会公众的合法权益。“萨-奥法案”规定的PCAOB的职责与权限主要包括审计准则制定权与会计师事务所管理权。
(1)审计准则制定权。该法案规定,PCAOB有权制定、修改审计准则和其他鉴证准则,如质量控制准则、职业道德准则与独立性准则。如果PCAOB认为在适当的情况下,它可以直接利用其他有关职业团体或咨询团体所制定的准则,前者如AICPA的审计准则委员会,后者通常包括注册会计师和其他相关专家,当然这些机构或专家所提供的准则必须得到该委员会的批准,并最终保留对所有上述准则的修改、补充与完善的权力。
(2) 会计师事务所的管理权。包括对会计师事务所的注册权、监督权和调查处罚权。“萨-奥法案”规定,所有从事公开发行证券公司审计业务的会计师事务所必须到PCAOB进行注册,并且必须定期更新,否则将视为非法执业,而且在注册时必须提供有关会计师事务所执业情况的信息资料;PCAOB对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督权包括经常性地对所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实施监督性检查、评估会计师事务所及执业人员对审计准则的遵守程度,对会计师事务所及执业人员可能的违法行为进行调查,并适当处罚。
此次颁布的“萨-奥法案”将AICPA注册会计师的行业监管权移交给了新设立的PCAOB,该委员会是独立于注册会计师职业界的一个非政府的非盈利机构组织,由其实施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监管,标志着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体制由行业自律型向独立管制型的嬗变。
二、美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监管体制的最新演变对我国的启示
在美国这样一个所谓法制健全、市场成熟的国家,发生安然这样的事件,被称为诚信楷模的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作出如此不诚信的事情,这里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安然事件给我国注册会计师行业自律管理能带来哪些启示呢?
(一)法律制度的完善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一劳永逸的,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和完善
可以说,美国资本市场的法律和制度是比较完善的。但是这些法律和制度正是美国监管部门和被监管部门长期不断斗法的结果,是多年不断试错和纠错的结果。只要存在市场经济,只要经济在发展,这种斗法就不会终结,法律和制度也就不断得到发展和完善。
(二) 独立性是注册会计师的安身立命之本
对什么是独立性、如何保持独立性、形式上的独立性和实质上的独立性是什么关系等问题,注册会计师行业一直存在争议。安然事件后,整个注册会计师对独立性有了新的认识,不保持独立性,行业就难以生存,不仅实质上要保持独立性,形式上也要保持独立性。现在国际上一些大的会计师事务所主动将审计业务与咨询业务分开,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持行业的独立性。
(三)要正确对待上市公司的成败和注册会计师的作用
一般来说,上市公司都是业绩比较好、公司治理结构比较完善、财务制度比较健全的公司。公众总希望上市公司业绩永远好,公司也希望给公众留下一个好形象。于是,公司在社会公众和自身利益的压力下,在业绩不佳时通过造假来维护形象,获取利益。事实上,胜衰乃是企业生存的基本规律,有高峰有低谷,有生有死,对一个企业来说是非常正常的,问题是公众要对此予以理解,企业要将真实情况予以披露。人们对会计师同样有一种不切合实际的期望,认为会计师能解决一切问题,实际上,会计师面临的环境是十分复杂的。有很多问题单靠会计师的能力和手段是难以解决的,会计准则在具体执行起来有很大弹性。因此,会计师要尽可能地披露实际情况,公众要对会计师的工作予以理解。
(四)要正确对待证券市场出现的丑闻
证券市场错综复杂,出现一些问题难以避免,重要的是在出现问题后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予以解决。首先,对涉嫌舞弊的财务公司彻底调查,对违规行为要严肃处理。其次,分析事件出现的原因,通过调查,揭示出资本市场运行中出现的问题,不仅包括企业治理结构的问题、市场运行中的问题、中介机构问题,还包括政府监管问题。最后,通过调查提出进一步改革的措施。通过此次教训,完善制度,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治本之策。这次安然事件后,美国出台了一系列的法律制度,对于今后一个时期美国证券市场乃至美国整个经济的发展无疑都起到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