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面对破产
　　时间很快到了2001年，自从2000年8月和Z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后我和他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工作中经常会和他顶嘴，有时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总要和他顶嘴，按常理他对我有着知遇之恩应该非常尊重他。可我确实对他的好多事情都看不顺眼，例如他对G厂长简直是奉若神明，一副奴才相，可以说已经完完全全成为G的“走狗”。而对那些在财务办事的普通职工却成天板着脸、变着法地为难他们，而他以前痛骂的腐败在他身上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年轻气盛的我个性很直，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特别是对我崇敬的人。他对科里的同事划分亲信和非亲信两类，待遇和工作完全有着两套不同标准和要求（我不幸也渐渐地被划归到非亲信一类，后来有一次偶然听L说起，他对我不满主要是因为当时他想调我时我拒绝了他）。
　　我的工作慢慢变得越来越轻闲，原先电脑的操作交给了S，原来由我分管的两位新来的同事也转由L负责，而以前一直担任的成本会计的存货盘点小组组长变成了Z亲自兼任，车间的费用考核则交由L负责，我剩下的工作就是记记成本账和费用账然后做一些成本费用报表。原想着闲了也好可以自己看看书，可心情越来越郁闷的我书总看不下去，于是成天的和其他会计聊天，有时甚至会偷偷地打打牌。
　　厂里面的形势是越来越差了，县里已经内部确定了我们厂的处理方案，先破产然后资产整体出售给我们的材料主供应商XS厂。破产条件一是资不抵债，二是长期亏损。但我们厂经过中国注册会计师审计过的报表反映净资产还有三千多万，尽管账面盈利不多但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亏损，为此县政府还为我们厂那些领导发了业绩奖（当然厂领导拿奖主要是Z这个财务科长工作出色）。这样的企业如果破产那不是大笑话吗？以至于有一天我们厂开管理人员会议的时候，Z和L都没有去参加。在县政府的直接要求下，他们和县里的原先审计过我们的注册会计师用了六份凭证将我们厂增加了四千多万的亏损（可以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于是我们厂破产的条件完全具备了。申请到法院后，在县委的安排下法院很快就宣判破产了。
　　破产的那个月好像是七月底，前面三百多份凭证很正常的记完后，后面的一百多份凭证我们其他会计都没见着，原来是Z要求L锁到柜子里，然后要求所有的其他会计交账，剩下的凭证全由L来记。我当场就拒绝了，理由很简单，等我记完全部七月的凭证后就交（因为当时已经到了八月），我知道那些凭证都是见不得人的，都是一些临破产前G和Z安排的突击付款和费用报销。在科里的会上，Z和L逼着我交账，并说如果不交就将我送到厂里处理等待，我当时真是什么都不管了，说不管怎样就是不交，凭证全部记完后立即就交，因为作为会计记完所有的凭证是我应尽的工作职责。说完我把账本锁到我自己的抽屉里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后是两天的沉默，Z急得团团转，因为当时驻厂工作组也知道这事了，他们的意见也是让我把账全部记完。终于Z坐不住了，那天晚上他和他夫人来到我家，告诉我和我父母他对我这样全是L挑拨的结果，并承诺将来XS厂来后，一定把我安排在新厂里（因为他也参加了和XS厂的谈判）。在我父母的劝说下，又想起他对我的知遇之恩，心一软最终还是违心的将账本交出了。现在我有时还在想我这件事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在破产后的资产评估上，我又一次真真实实地见到了Z的恶劣行径，好多新原料评估师们都认为至少算六至七折，可他却认为最多只能算一折，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把自己当成XS厂的一员，在去谈判过程中听说他们每人收了对方一个密码箱，至于里面有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Z虽然对XS厂很大方，但对职工却极其苛刻，在由他起草的最后补偿方案中，30多年工龄的老职工只能领到一万多元的失业补偿金，然后就回家一分钱不领并自己交养老保险金直到退休才可以领到退休工资。不过由于厂里职工们的集体抗拒，Z的主子XS厂最终没能如愿收购我们厂，可Z却因祸得福，自己和其他厂内的几个人（包括销售科长等原先的实权人物）最终把厂给收购了（四千多万固定资产净值只卖了一千多万，而且还是分期付款）。Z并没有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倒成了股东，自己做起老板，这难道也是天理？有时我也在想他总说自己廉洁可他交募股本的几十万元是从那儿来的呢，难道他幸运地可以从天上掉钱了？
　　我最幸运的是那年五月通过了中级职称考试（这将来成为找工作的一个重要法码），但注会却是又一次的全面失败，成绩甚至不如上一年。在厂里破产后尽管我一直作为留守人员参加工作，并且在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可心情一直很苦闷，想想自己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七）寻找出路
　　尽管企业破产后我仍可以在一段时间里留在厂里参加清算工作，可破产清算总有结束的一天，我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该怎么办？尽管当年我通过了中级职称考试，可对前途我依然一片迷茫，那段时间心情简直苦闷到极点，幸好有我的家人不停地安慰我、开导我。对于未来的工作当时我和我家人一致的想法是通过熟人介绍到一家私人企业工作，这种方法也是厂破产后很多同事的做法。于是我父母不停地托熟人为我介绍工作。到了十一月份，机会终于等来了，我父亲的一个在外地工作的老朋友Y把我介绍给他的老板，他老板很快同意了并决定利用出差的机会亲自到我家面谈具体的工作条件，我和我父母都既高兴又紧张，在他们的约好来的那天父母准备了一桌风盛的酒菜，可到了当天左等右等就不见他们来，终于Y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点变化不来了。我心里当时真是失望到了极点，我父母也一脸的迷惑。过了两天Y终于告诉我父亲，原来在他们中午吃饭时，他老板征求那位因为犯错被职的FY厂财务科原科长的意见时，他告诉他老板我只是才工作没几年的小毛孩，而我师傅L则是一个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年轻的老会计，并且也是大学生，更精通电脑；就这样那老板选择了L放弃了我，他们当晚到了L家并与L也达成了初步协议。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因为我渐渐地感觉尽管他是我的师傅，但我的工作能力等很多方面都已经超过了他，并且他到现在为止中级职称还没通过。不过那位老板有他自己的择人标准，我能怎么样呢，谁让我自己不能当老板呢？意想不到的是最终L因为待遇问题反悔了，他们只能又重新在FY厂找了一个真真的老会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后来一段时间内，他们曾经多次以比较不错的待遇让我去那儿工作，可我的个性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所以每次不管父母怎么劝说我都坚决拒绝，我对我父母说我宁愿上街讨饭也不会再去那儿。
　　通过熟人介绍的方法行不通，我觉得也许应该自己出去闯荡一番，机会终于来了，十一月下旬清算组安排我去省城对账，下决心后借机去人才市场看了看，尽管都工作几年了但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进真正的人才市场，刚进去被里面的拥挤人流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么多人在找工作，我行吗？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拿着精心准备的简历资料，而没有去过人才市场的我两手空空，于是匆匆领了几份简历表草草地填写了一下，随便找了两三家招会计的单位投了简历后就离开了人才市场。从那之后我手机一直不敢关机，生怕漏掉每一个通知我面试的电话，一听到电话响都非常兴奋。可等啊等，等了几个星期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想起来可能当时自己的简历太草率了，再加了投简历时没有选择单位。尽管这是一次完全失败的经历，但我不甘心，十二月下旬我预先打印好一些简历材料后又一次来到省城的人才市场，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专程前去，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有选择性地在一些要求不算高的企业投了简历。结果这一次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回家后的第三天，收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通知我面试的电话，那时心里真是高兴，父母也为我高兴，在反复叮咛了很多事之后，第二天我又一次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这一次我会成功吗？
　　我面试的这一天是2001年的最后一天，我早早地赶到那家公司，那是一家工程机械销售兼修理公司，在外面围着公司转了一圈，感觉不错。面试进行的很顺利，在简单的询问了我的工作经历后，就开始谈论我将来的薪水和工作问题，尽管薪水现在看来很低，但比起原先在FY厂的工资那简直是天上地下了，因此当时我很满意。只不过我的工作地点并不在省城，而是派到省内我很陌生的城市ND的分公司，这一点让我十分犹豫。面试的财务经理看出了我的犹豫，只不过他认为可能是薪水问题，于是说了很多有关奖金之类的事情，见我仍是犹豫，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他答复。坐最后一班车赶回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父母和我没有一点睡意，讨论了很长时间，最终他们还是舍不得让我去那个陌生的城市，他们怕一直以来娇生惯养的我吃不了苦，并说如果将来有单位招聘，只选择省城或邻近家乡的几个城市工作，于是我第一次自己争取的工作机会就这么丢掉了。这一切决定后，已经到了2002年1月1日的凌晨了，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的我想着我的2002会怎么样呢，能找到一份如意的工作吗？
　　
（八）走出国企
　　2002年元月8日是我母亲的五十岁生日，这天我请了假，这时的我对上次去人才市场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想着等母亲过完生日再去厂里安安稳稳留守，过了春节再找机会去人才市场看看，心里也开始对放弃那次机会开始可惜。人有的时候就是在没有希望时又有新的希望出现。元月9日那天，又一个电话出乎意料地打来，是国内一家知名的手机公司在南京的分公司，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还会有机会进这样知名的公司。兴奋中第二天我又一次踏上了去省城的班车，面试进行的很顺利，职位是大区的财务助理，负责所辖各办事处的业务员费用报销单据的预审，以及各办事处相关统计和市场促销活动的监督。先是财务经理面试，问了简单的两个问题，现在记得好像是一些职业道德方面的问题，然后是人事经理，简单问了一下个人经历并介绍了薪水，当时第一感觉是各项补贴就已经超过我在那个破产的国企的月工资了，之后就是带到公司总经理那儿，总经理只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然后就通知我面试通过了，让我三天后到公司报到。
　　回到家中，家里人当然也是欢喜万分，尽管母亲对我又要外出工作有那么一丝不放心，但还是欣喜远远大于担忧的。那时的待遇现在看起来尽管不值得一提，但相对于拿惯了300多元工资的我来说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了。
　　三天在家里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是下午去分公司报到的，当天下午天气正好大雾刚消，我在车上祝愿自己的工作能像天气那样，走过迷雾光明一片。公司短短的三天培训结束后就直接到我所在的大区报到，我所在的大区辖三个办事处，其他包括上次拒绝的那个城市ND。2002年正是这个手机公司形势最好的一年，而且我所在分公司刚刚经历过一次大的整顿，除了财务经理是原来分公司的员工外，其他重要职位都是从其他分公司刚刚调来不多久的，可以说，那时整个分公司的工作气氛非常好。
　　报到后的一段时间是我工作以来最累的一段时间，也是我最开心最充实的一段时间。尽管每天都是很早起床，奔波在省城和各个办事处之间，最多的一天我从早上六点出发跑了四个城市，等再回到自己住宿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但当时一点都没有感到劳累，有的只是充实感、兴奋和激动。
　　很快2002年的春节要到了，除了在春节前领到了本该春节后才发的一月份大半个月工资，而且还非常意外地领到了一笔一千多元的奖金，尽管与其他同事相比，这笔奖金微不足道，但那时我才工作半个月啊，可以说使自己更对公司充满了感激和希望。由于手机销售公司的特殊性，春节只放了三天假，腊月二十九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家和家人团聚时，我还在各个城市的办事处之间奔波，等回到家时已经是当天晚上九点多钟了。初一初二在家里走亲访友时，每个人都在祝福我在新的工作中取得的成功，我也有信心在新的一年将工作做得更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