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号，又称“票庄”、“汇票庄”或“汇兑庄”，因其起源于山西，且多为山西人开设，故又称之为“山西票号”。票号问世之初，其经营以汇兑业务为主，其后随着经营实力的增大，存放款业务日益发达起来。清咸丰至光绪年间，是票号业务经营活动的繁荣时期，其运用的会计制度亦趋于完善，代表了我国古代商业会计的发展高峰。

　　一、票号的起源与组织结构

　　关于山西票号的起源，研究者众说纷纭，一直没有取得比较统一的结论。流传较广，具有传奇色彩的一种说法是明末清初说：据传李自成起义占领北京城之后，对原明朝的官员大肆拷打，夺取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当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后，李自成从北京城仓惶出逃，临行时将金银财宝熔铸成许多金元宝放在马背上运走。经过山西境内时，由于清兵追赶速度较快，李自成等为轻装逃命，只好将随身携带的大量金元宝就地掩埋。后来这些金元宝被山西商人挖掘出来，成了开设票号的第一桶金。

　　至于山西票号的组织规章及会计制度，一说由顾炎武和傅山所订立。据章太炎先生考证，在票号刚刚出现时，票号的各种规章制度并不完善，后来大学者顾炎武和傅山出于为反清复明事业筹集资金的目的，便对票号的组织规章、会计制度及会计方法进行了改订，“更立新制，天下信从”，借以流动金融，积蓄钱财。票号对这些规章制度“遵行不废，称雄于商界者二百多年。”

　　据现有资料考证，中国第一家票号是山西省平遥县的“日升昌”，其前身是设于城内西大街的“西裕成”颜料庄，东家是平遥县达蒲村李大全，总经理为雷履泰。他们发现原本作为副业的经营汇兑业务利润颇丰，而当时还没有一家专营汇兑的商号，便顺应时势，将原来的颜料行改为经营银两汇兑的票号。大德通票号则是由祁县乔家堡乔致庸创办，其前身是大德兴茶庄，约光绪十年（1884）四月正式改名为大德通票号，业务包括汇兑、存款、放款、发行票据与代办捐款等。

　　票号实行总、分号制。总号设在山西省平遥县、祁县、太谷县，分号遍设全国重要工商业城镇。票号的成立，主要是一种资本家与总经理的合约关系，或者叫做“东掌关系”。这种合约关系，是一种以信义为基础的制度，即凭人办事，凭信义合作，不要保证，具有浓厚的封建色彩。票号成立时，由资本家出资，聘请总经理（俗称大掌柜），双方书写合约，即完成了立法手续。票号在组织管理上，实行家长制的领导，营业决策、分号的设置、职工录用、人员调配，一切权力皆归总经理，与资本家无关。总经理权力至高无上，全体职工只能惟命是从，来不得半点异议。

　　票号总号在人员构成上一般设大掌柜1人，即总经理，是全号的领袖，总理票号内外事务；二掌柜1人，协助大掌柜管理全号事务，负责对全号人员的工作监督；三掌柜1人，职责是辅助二掌柜监督全号伙友，并负责柜台上接待顾客之事；票号的要害部门“账房”设账房主管1人，司账4～5人，分管会计、出纳之事。另外，票号还设有负责办理号中对外文件的文牍先生1人；负责誊写号中来往信件的录信员2人；负责上市接洽、办理存放款及一切银钱往来业务的主要人员正、副跑街1～3人；负责管理门市部的坐掌柜1人；以及为数不等的学徒。票号各地分号内部人员的分工大致相同，只是人员数额根据各地业务繁简的不同而有所增减。山西票号在经营上实行总号集权制，资本统一存放在总号，获利也归总号，以总号为中心，各地分号只是补充机关。相互之间“酌盈济虚，抽疲转快”。各分号要经常通过信件向总号报告本分号营业状况及当地行市。在向总号报告的同时，还要将这些情况向各分号互报，以便互通信息。各分号要每月以“月清”，年终以“总结账”的形式向总号报告每月及全年的营业状况。

　　二、票号的资本组成

　　票号资本组成带有浓厚的封建家族性质，实行独资或数姓合资的无限责任制。票号创立，一般是独资，或者由几个财东（既可以是同姓家族成员，也可以是异姓自然人）共同出资组建；财东对票号的债务负无限责任。票号的股份分银股和身股，“出资者为银股，出力者为身股。”票号资本，一般被称为“正本”。正本之外，还有“副本”、“护本（护身）”。正本是票号的名义资本；副本是票号资本的重要构成部分，但不列入票号的正账，因而各个票号的实际资产均大大超过其名义资产；护本（护身）名义上是为弥补因亏损而损失的那部分资本，实质上是资本家在票号的固定资本，一般按正本数额的40%附加。

　　（一）银股

　　银股分正本和副本，即名义资本和实际资本。正本，是东家遵照合约投入票号银两或股金后所拥有的股份，每股所投股资几千两到l万两，没有股息，享受红利。山西票号的银股数不多，票号成立时一般有几股或十几股；票号改组并新增股东时银股数也不会过多增加。从现有资料看，山西票号中日升昌的银股数最多，为30股。

　　副本，是“不列票号的正账而潜存于票号中的资本”，是财东和有身股者除护本（护身）外存于票号的另一类资金。它不作为正本管理和核算，但可作为营运资本使用，并用以抵御风险，所以称为副本。副本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东家、经理及顶身股伙计在结账期，将其所分到的红利中提留一部分存入号内，一般称此为“统事”或“获本”。大德通票号在1908年分红时便对所有财东和有身股的人按每股（俸）1000两进行了公存。一般票号的“统事”有多个，日升昌的“统事”曾有200多万两，大德通票号也曾有获本、统事100万两，票号不能将统事用于转增正本，也不对统事分红，但要向财东和有身股者支付利息，另一方面，股东也不得随意抽取该部分资金。

　　另一种是票号东家的存款。山西票号的财东除票号创立时以自有银两投资于票号正本、账期分红时将部分红利公存于票号外，还要将所得分红扣除生活所需后的富余银两存入票号，以充实票号的营运资本，而票号对财东的存款则要按期付息。

　　护本（护身），是为保护股东的股权，防止经营风险，由财东和有身股者投入或从其应分配红利中提留于票号的资本。护本（护身）有的列入票号合约，有的于账期分红时扣收。票号收取或提留护本（护身）时，按照银身股数及议定的每股标准计算。护本（护身）不得随意抽取。如1860年（咸丰十年）天成亨票号由旧号改为新号时规定：不管旧号的原财东还是新吸收的财东，银股每股正本数额均为五千两，银股每股正本应随护本2000两，人力股虽不按股交正本，但每股身股应随护身纹银600两。

　　（二）顶身股

　　顶身股，亦称身股或人力股，它是票号吸引人才的一种手段。晋商企业制度中的“顶身股”起源于明朝，经清代直至民国，历时四五百年。顶身股制度的基本内容是：票号的主要职工，可以顶一股到一厘甚至零点几厘的票号股份，总号经理的顶身股要在票号开办时写入合同，其余人员的顶身股，不写入合同，而是记入“万金账”（即票号的总账）中。伙友在入号工作多年，经理认为其工作勤恳，对票号业务经营有功，即可向财东推荐，经各股东认可后即可将其姓名录于万金账中，俗称“顶生意”。总经理的身股多少由财东确定，一般可顶一股，即十厘。二掌柜、三掌柜七八厘不等，一般人员可顶一二厘或三四厘。每逢账期调整一次，可增加一二厘，增至一股为最高限度，称为“全份”。顶身股分配办法在各票号中不尽相同，但大都是在票号成立时，由大掌柜和股东议定。

　　在票号初期，财东出银两，经理、伙计出人力，银股与身股截然区分。到票号后期，有的票号经理拥有身股的同时也拥有银股。并且，在票号发展初期，票号的身股数少于银股数。随着票号业务和规模的逐步扩大，职员的工龄越来越长，职员对票号的贡献越来越大，很多票号的身股数逐渐超过银股数。如大德通票号1889年（光绪十五年）银股20股，身股9.7股；及至到了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银股仍为20股，而身股则上升到了23.95股。

　　三、票号的人力资本核算

　　票号一般规定每3～5年为一个大账期（会计年度），结算一次大账，又叫合账，进行一次决算分红。分红时，财东按银股分红，劳动者按顶身股分红，顶身股不承担亏赔责任。每遇账期，大掌柜首先根据账房提供的利润数额将本账期实现的总纯利报告财东，财东在参考大掌柜建议后，决定分红方案。多数情况下，利润分配时先按实现的总纯利除以银身股总股数计算出每股红利，然后再根据每个股东的持股总数计算出每个股东的应分红利，最后按一定比例进行公存。但有时也会先从纯利总额中提留一些公积金性质的“备防”，然后再计算分红和公存项目。

　　银股和顶身股在分红时遵守“同股同权”原则。票号股数以“俸”或“股”作为计量单位，一俸为一股；不足一俸或一股者，以十进位计，称为“厘”。如日升昌票号银股30股，人股40股，共70股，分红时即按70股平均分配。银股可享受永久利益，父死子继；而身股能否继承，各票号作法不一。大德通票号规定故股（即顶身股伙计本人身故后的遗留股份）有一定分红年限，如在其1888年合账重议号规时规定：故股一厘至六厘，四年清结；七厘至一俸，六年清结。大德通票号的“人身股”情况，据光绪十五年（1889）分红账记载，光绪十一年至十四年（1885～1888）账期共获余利24723.03两，资本股和“人身股”共29.7股厘，每股分红850两。其中乔中堂等资本股20股，马培德等23名职员“人身股”9.7股，在这23名享受“人身股”待遇的职员中有3名是已去世的职工。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票号获利是一种普遍现象。在票号比较兴盛的年代，每股红利一般可得白银八九千两，好些的每股可得一二万两，个别情况可以达到每股两三万两，最差的每股也可得五六千两，如大德通票号光绪三十一至三十四年（1905～1908）账期每股分红17000两。票号丰厚的红利不仅为财东带来了巨大的资本增值，而且也为总、分号经理及其他职员带来相当可观的收入。同时，股东将红利存在号内，还可以享受高额的利息。票号每年按顶身股伙计持有的股数预支给他们日常开支使用经费，叫做“支使银”或“应支”。每股每年“应支”一般在300～500两，分四季分用。到“合账”分红时则从其应得的红利内扣除。此规定对于所有顶身股者一视同仁，无论是总掌柜还是一般职员。如果票号经营情况不佳，到“合账”时无红利可分，顶身股者就只能享用“应支”款了。

　　根据史料，山西票号的“顶身股”不是每个职工都能得到的待遇。票号新招员工学徒期为3年，3年期满合格，录用为正式员工，一般要经过几年锻炼，在思想和业务方面，包括德、勤、能、绩表现优秀者才能顶股，快则一两年，慢则可能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还不能顶股。没有“股”可吃的伙友，票号按年给予薪金，每年自二三十两至七八十两、一百两不等。有时一年领一次，有时一年分两次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