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随女生蜗行，下山百米冲刺，岂一爽字了得。轻松问鼎了五指山最高峰，海拔1876米！有些恐高症的我，至今仍有飘身云端，两旁虚空，一阵眩晕之感……

　　——题记

　　不到长城非好汉，语出毛泽东《长征谣》。人们常将这句话提及嘴边，以表达未竟的遗憾和期冀的雄心。总听人说这样一个事实，到了海南，没有爬上五指山，那就不算真正到过海南。从这可略窥五指山的份量。

　　4年前，在火车汽车轮船的连番夹击下自重庆跨贵州，过湖南，经广东，渡琼州海峡，总算颠簸到了南国椰城。可惜，最终登顶五指山，问鼎1876米，成就真正到过海南的既成事实，却迟迟推到2008年5月11日才有幸圆满，难免遗憾。实早就有征服五指山的意愿，04年阻于泥石流，05年碍于达维台风，06年置身部队，07年苦于独行的囊中羞涩，隧皆作罢。悲嗟，天难遂人愿矣。

　　拔剑，舒啸，问长天，五指山呀，绝壑高峰，何时得著长缨，缚住苍龙？酒香不怕巷子深，老窖总是陈年的香甜。抑或，长久的守候，苦苦的期盼，深深的掩埋之后，方是收获的巅峰。诚然，对五指山如此钟情，正如艾青所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好事皆多磨。4月份突然接到武装部通知，说19号全体退伍兵攻占五指山顶峰。一听之下，颇是兴奋，甚至为了追随大部队，决定罢考《国际国内结算》。可惜流产于乱了风向的台风“浣熊”，不过也算是挽救。五指山之行再次吹灯，传言在圣火传递海口站完成之后，武装部将再举红旗，擂响登山音符。

　　果不其然，圣火刚到广州，武装部就发出指令，全体退伍兵务必于5月11号问鼎五指山最高峰，让“迎接奥运，支持奥运”的旌旗飘荡在仙山云境。心驰往，情难禁。

　　10号从海大出发前，雨就开始间或瓢泼下来，心里总惶惶于明天的登顶再次成为泡影。还好，大家一致说来都来了，下刀子也登。好一个决然，不畏风雨，不畏浮云。车行间，经琼海，过万宁，走东线，穿陵水，入保亭，抵五指山，一路看尽了叶绿纵横，沙滩海域，更有孤岛沙鸥，云带缭绕之远山，九曲十八湾的萦回盘山路。夜宿五指山市，实为有幸听闻了五指山女人之间地方俚语的对歌喝酒，见识了五指山女人的酒量和豪情，其决不亚于男人。甚至听阿富说，连男人也干不过她们。这让我这个绝少贪杯的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另眼相待。

　　11号，天稍微有些放晴，偶有丝丝光圈穿透若有若无的乌云中，稍稍给了我点欣慰。8时，车开始绕着曲折萦回的公路朝五指山进发。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却因为车型的庞大足足演变成一个多小时，实有些尾大不掉之嫌。奈何，雨在中途就开始淅沥了。诚然，这显然是阻挡不了我们登山的壮志雄心。

　　山脚，有原生态的村落，从眼耳口鼻舌中扑面是雨声，娃鸣，虫叫，闲散的鸡鸭，静立的牛群，娇翠欲滴的浅草，葱郁苍劲的大树，决然一派世外桃源，顿时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渭川田家》中的“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就是单为他而写。抑或这就是一种冥冥中的巧合与注定。到了这里，仿佛一切的凡尘俗世都已过眼云烟，只有与自然混沌的融合，致远的宁静。心如止水，任风掀，任石落，断不起波浪。

　　9时45分，简单分成5个小组后，开始向早已倾慕的五指山开进。和着风雨，想到千年前的易水之畔，太子丹与荆轲之风萧萧兮，易水寒。风送雨兮，雨添兴，我们俱是壮士断腕的豪情，必胜的雄心，不登峰顶不罢休。

　　搜刮枯肠，都不曾找出一句古代的骚人墨客所为五指山的题字，或者是诗词歌赋。兴许地缘之极，都不曾像东北宁古塔一样成为贬谪的重地，汇集不了书香之气。抑或是卒于那烟瘴之地的岭南，瞬息万变的碧海，连贵为天子的皇帝也少把贬谪之人发配于此，也就未曾到过五指山，也就少了骚人墨客的圈点，缺了点外显的人文底蕴，更多的是一种蛮荒的原生，一种来自远古的声响，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原力。

　　穿行在雨林间，踩着泥泞，望着看不透的树林，想着历代骚人墨客所折服的三山五岳，因句勾勒着五岳的形貌，呼吸吐纳着山风，偶然间一阵巨大的声响冲进鼓膜，滑下心窝。穿过稀疏的翠竹灌木，满目的雪白，再一凝目对焦，碎成末的溪水转瞬而成薄烟，萦绕于飞瀑流端。心随着飞溅的瀑布鼓动，正好有微漏的雨，加上幽暗的树林，添上石流清泉，一股禅的境界立时出现，王维笔触中的树静春山空的水墨山水立时跃然于上。

　　想起诗词，尤其是写山写水的，而尤为一提的，唯一能为五指山平添一股诗词佳句的也只能是被神宗贬谪儋州的苏轼。一句“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足以寥慰海南。而我也只能权且把苏东坡赞叹儋耳山的五言绝句“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余”。悄然安置于此。不过，东坡这首绝句既然是在赞海南的奇石，五指山又为其代表，放于此处，未必就牵强。

　　诗词要回味，脚步虽如飞，景色自然也少不了欣赏。时间仿佛已经是多余，抑或已经停顿，苦行的我们，俨然是让登顶成为唯一的念想和占据，心无旁骛，一心只有上，脚不停歇，胸满激情。这个时候，在原始混沌面前，在云雾的包裹中，女生收起了娇羞，含蓄，男生收敛了冲动，浮躁，与山一起，与树一起，脚踩大地，头顶白云，我们已然是孕育的新生儿。

　　仿佛一支深入原始腹地的远征军，胸藏着漫无目的，却是目的唯一。在阴阳两极中，我们披上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的伪装。前行，前行，我仿佛看到了连队的生活，那一个个迷彩青春，那一支支猎人之歌。忘记了时间，只知道爬过了一个个搭建与峭壁的楼梯，走过了无数个盘根树节，攀上峥嵘壁立的峭岩。到达一个平台如鸟嘴一般张开，粗略丈量也就10多平方米面积的岩石，缓神中，我们已经成功征战到海拔1300多米的一峰。欢呼，雀跃！

　　目光往下，一阵眩晕直击而上，呼呼的山风，飘忽不定的雾气，往下望不见底的厚度，着实令人双腿发颤，不敢再多看半分，深怕就此掉入绝壑幽涧。雾绕着直插入云的云松盘旋，如轻纱漫拢，别有一番风韵。的确是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稍做修整，再次朝二峰攀登。越往上，人的精神头越足，连早已有些歇气的女生也开始勃发。抑或是在为这云蒸雾蔚的风景所陶然，真想就此在此打坐，如高僧入定，如道家修仙，呼吸吐纳，一派祥云如意。

　　雾漫漫，雨淋淋。分不清云雾的纠缠，此时山势陡然险要起来，攀登更难，少时有一座天然巨石架成的“天桥”横亘于眼前，可谓壁立千仞，峭如刀鞘，垂直而立，无毫着力。传说是座“仙桥”，神童仙女还常到桥上去云游玩耍。出于安全考虑，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考虑，索性前人已经在此打上了铁锁和钢筋，足以通过。不过其绝对是手脚并用，万分小心，不容有半分闪失是绝非夸大。

　　走过天桥，总算有了一段平路，也就是说距1876米处已经是唾手可得。果不其然，很快就到达峰顶，此时时间的刻度是13时05分，顺利于第一二组的同学胜利会师。置身于峰峦，云雾从身边徐徐飘过，如临仙境。此情此景，足以放声大喊，大声大笑，恍若此时我就是雷神，狂笑则是雷电霹雳；也是雨神，呼吸吐纳则是雨露。让山脚的人以为是神在赐福，让她们顶礼膜拜。在这里高处不胜寒早已消失无踪，起舞弄清影倒是稍加尝试，那是满心的欢愉。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未必竟然。走下“天桥”，下了一峰，躲过几个连续的楼梯。向来放纵自由的我，开始抛开女生，迎着风雨，迈开脚步，朝山底冲去。那种箭步如飞，那种从上而下的跳跃，那种全身湿透的感觉，岂一个爽字了得。

　　抽然中，这种感觉已然好久不曾出现。狂奔中，忽然发现一种熟悉的颜色，对，就是那末迷彩，那身戎装。就这么一刹那凝固，仿佛整个灵魂被瞬间抽空。对，我是军人，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我怀念，铭刻着那段岁月，那条队列，那个番号，那曲吼歌，那种坚持……雨夹击在脸上，我希望这是泪水，一种不是军人无眼泪只是未到伤心时的嚎啕。

　　距千古以来人们对恒山如行，华山如立，泰山如坐，恒山如飞，嵩山如卧的说法。再细想东岳泰山登泰山而小天下，西岳华山的自古华山一条路，登完五指山，我想，天下未必有一座山，如五指山一样，登山的路是靠千人踩踏而出。攀登其中，也只有真正走过，才会明了什么是路。路在脚下未必是如此轻松。

　　如若有幸，我将再登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