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仲夏夜之歌
那个夏天,是我人生中最最容易迷失方向的时令。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焦躁而不安而又激动的等待着高三神秘的现身。沉闷炎热的空气与压抑的氛围将我紧紧的挤压在真空包装之中,每一个毛孔都镀满了躁动的污垢。现实的猥琐与理想的伟岸显得那么不和谐。
每天傍晚,放下厚厚的课本。我只能躺在临时搭建的铁管单人床上,轻轻晃动我思索的泉水。可是,再恢宏的泉水,总有河床干涸的一天。有时,拿着水果刀,竟忘了是要切那水灵灵的西瓜,还是划向那柔弱的动脉。在风扇吹来的的滚滚热浪中,我辗转难卧。
每当这时,总是会有一阵纯净的笛声传越过城市的钢筋水泥,漂泊过车水马龙的汽笛声,送入我填满英文单词的耳畔。是谁在吹奏一笛得夏之圆舞曲,在这纷繁间,寻找着古人,杏花春雨里吹得到天明的洒脱。我闭目养神,在天籁中陶醉,暂时将烦恼置身事外。这六孔魔笛,究竟被施了什么咒语哪?时而流淌出小河淌水的轻盈,时而蜿蜒而出星星索的柔和,时而又奔放洒脱,时而又让人感觉悲怆的要落泪。
多数时候,我选择做一个寂寞的聆听者。在这片声音的净土上,我常常在思索。思索着这个吹敌人是什么模样,也许是一位长衫老者吧!花白的胡须,舒展的皱纹,和乐慈祥的神色。被雕满的岁月年轮的双手,轻轻握住一直瘦笛。若有所思的,沉静其中,这回忆与反思中,有着少年红烛昏罗帐的迷惘,有着壮年江阔云低断燕叫西风的沧桑,有着老年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愤懑。也许是一位降至中年,却怀才不遇的先声,疲于世俗的奔波,舍弃了最初的梦想。只能无人时自叹,宝镜难寻,碧云将暮。感慨着,湖海倦游客,江汉有归舟。也许是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青年,借笛清神,高呼着,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欺骗着自己麻痹的心灵。可不管怎么说,这位我生命中素昧平生的过客,曾在我似水一般的生活中为我送来了片片涟漪。
直到有一天傍晚,我忽然意识到那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旋律,消失得像是从未出现过。我才感到,好像缺了些什么。我不厌其烦的向每一位邻居打听吹笛人的秘密,直到有人告诉我,那个人,那位先生去世了。他是自杀而亡的,死得极其痛苦,苦得让我不忍说起。人们是在下水道里找到了早已被污水泡的肿胀的他,他在母亲坟茔上把头磕出了一个窟窿,然后,把自己认为污浊的鲜血,用刀片放了个精光。他之所以选择死亡,是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领导贪污腐败,威逼利诱。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又怎能坑害穷人家的钱?他毅然的放弃了同流合污,用生命来唤醒腐败者的良知,用生命换人们一个公道。他的遗嘱,是一份检举材料。那触目惊心的数字,让一个个始作俑者从此被高墙大院所隔绝,还墙外一片安宁与和谐。
我怅然若失的怀念起那片悠扬的笛声,那复杂的音乐中曾包含着吹笛人矛盾,犹豫,与畏缩。也坚定了他,勇敢,无畏,坚强的牺牲。而今,有一个仲夏夜,我翻箱倒柜,找出了童年那只尘封已久的短笛,我要像吹笛人一样,和着那勇敢的旋律,将正义传遍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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