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不完备审计契约环境中,审计师首次审计专用性投资的存在会诱使上市公司经理层实施胁迫,本文运用契约理论和博弈论进行研究认为,经理层对审计师敲竹杠会导致审计师与经理层合谋或者审计师“偷懒”减少专用性投资两种损害审计质量的行为,并从四个方面提出了治理审计师聘用中敲竹杠行为的对策。

　　一、经营者敲竹杠行为的经济学基础

　　社会分工和交易活动都是借助契约进行协调和激励的。完备契约条件下，各缔约方完全能够对契约期内的各种不确定性事件进行预测并规定各种或然状态下各方的权利和责任，事后的监督和出现违约时借助于第三方强制履行契约的机制会使各万严格按照契约条款之约束履行契约。完全契约是可以严格履行的最优契约，每一份契约都是达到帕累托最优的纳什均衡点。但是实践中的有限理性和交易费用，使得契约往往不可能是完备的。契约交易方不可能规定各种或然状态下的权责，因而主张在自然状态实现后通过再谈判来不断调整契约的内容，所以必须对事前的权利(包括再谈判权利)进行机制设计或制度安排。由于契约留有漏洞，违约方很容易声称他所做的就是契约所约定的，另一方很难确定事情真相，即便另一方确信他未履约并予指责，第三方也难以进行证实。因此，在契约不完备时，缔约人总是存在违约的激励。

　　专用性投资是指资产一旦被用于特定用途之后，就不能被重新配置于其它用途或者被重新配置于其他用途后将导致高昂的成本。当交易的一方如卖者做出了专用性投资后，卖者就被紧紧地“捆”在这笔交易上了。如果他退出契约就会承担高昂的成本，这就是可挤占专用性准租。它与资产专用性正相关。在极端情况下，如果专用资产不能转移用途，可挤占专用性准租至少不低于该专用性投资的全部成本。现实中，契约的交易方都想尽可能地占有可挤占专用性准租。在卖方做出专用性投资之后，买方可以通过降低出价来挤占专用性准租，只要他的报价不低于专用性资产在次优用途的使用价值(此时买方将获取全部的专用性准租)，卖方都将迫于无奈只能接受。

　　可挤占专用性准租的存在将诱使交易的一方违背契约的约定，而契约的不完备特性贝!l为违约方的这种机会主义行为提供了现实的可能。于是，敲竹杠行为就产生了。克莱因认为，敲竹杠是契约不完备时，交易的一方从交易合伙人所进行的专用性投资中寻求准租的一种后契约机会主义行为，即其中的一方在契约再谈判时利用资产的专用性带来的“捆绑”效应，以终止达成再协商协约相威胁，直接要求增加契约收益，以达到寻求更多准租的目的。

　　二、经营者的敲竹杠行为及其经济后果

　　(一)经营者敲竹杠的现实基础

　　1.审计契约的不完全性。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社会里，人类经济活动十分复杂，在审计契约订立时，由于有限理性、信息不对称导致的高昂的预见成本，审计师和客户双方不可能对尚处于洽商过程中的审计活动可能会出现所有状况进行十分充分、完全的预见，也就不可能在事前详细规定各种或然状态下各方的权利和责任。事实上双方通常只可能针对大多数审计活动中广泛存在的问题进行约定。在审计契约成功签订的过程中，双方必然要经历彼此寻找、谈判议价、订约的过程，这就不可避免会产生缔约成本。执行契约时，审计人员要基于公认会计准则和独立审计准则对企业会计信息系统关于财务状况、经营成果等认定进行再认定，这项高度专业的活动充满了职业判断，而审计师本身就是在有限理性的范围内，对收益和机会主义风险进行权衡。此外，我国法律体系存在的审计结果理性优先原贝il和程序理性优先原贝i1的矛盾，使得最重要的第三方(法院)更难以对审计活动中是否存在违约行为进行验证。此外，审计师依据的相关准则及契约的详细条款，也非由委托人所设计安排。由于上述具体原因，审计契约不可能是完全契约。

　　2.审计师的专用性投资。一般而言，审计师在接受客户委托后对客户首次审计时需要花费的成本明显高于后来对同一客户进行连续审计的成本。这主要是由于存在对客户进行首次审计发生的启动成本，这些成本具体包括:(1)为证实资产负债表某些项目性质和期初余额所发生的成本;(2)为熟悉客户经营活动情况所发生的成本;(3)了解客户内部控制环境所花费的成本;(4)熟悉客户所在行业的成本;(5)与客户进行谈判的缔约成本。上述成本不但有助于审计师发现客户当年会计报表中存在的重大错报漏报，也为顺利后续审计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而目前我国的审计市场是一个低集中度的买方市场，事务所之间的过度竞争使得初次审计收费存在一定的定价折扣现象。在与客户存在长期审计委托时，审计师可以取得与该客户相联系的准租收入，弥补初次审计收费与成本之间的差额，但如果审计师不能在初次审计之后与客户成功续约，则上述的专用性投资就成了沉没成本。

　　(二)敲竹杠行为的经济后果

　　当前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存在着严重缺陷。在股权集中的上市公司，大股东控制着股东大会、董事会，委派总经理，董事长和总经理由一人兼任的情况普遍，总经理成为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在股权分散的上市公司，经理层不但具备相当的信息优势，而且由于众多中小投资者“搭便车”的行为，经理层可以在与股东大会、董事会成员的交往中获取权力优势，从而牢牢地掌握公司的控制权。虽然我国《上市公司治理准则》第五十二条要求在上市公司董事会下设立审计委员会，且独立董事应占多数并担任召集人，并给予它提议聘请或更换外部审计机构等职责，但是我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独立性不强、投入的精力有限和经理层的种种“策略行为”，使得审计师选聘更多的仍然是经理层意志的体现。

　　实践中，审计师需要在首次审计投入大量的启动成本，客户的经理层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在审计契约不完全的情况下，审计师就可能面临来自客户的威胁一一要求审计师对存在重大错报漏报的会计报表出具“干净意见”的审计报告，否则不再续约。

　　1.敲竹杠可能会导致审计师与经理层合谋。由于专用性资产的存在，审计师就可能丧失应有的独立性，与客户经理层合谋。假设审计师初次审计的专用性投资为a。经理层有敲竹杠和不敲竹杠的两种策略，而审计师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也可以采取合谋和不合谋两种策略。无论审计师是否妥协，只要经理层对审计师进行敲竹杠，他都可以获得比不敲竹杠时大的效用，记为匕。所不同的是，当审计师合谋时，经理层获得的效应比审计师不合谋的效用要大，记为c，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审计师和经理层通过合谋的手段侵害了其它相关利益者的利益之后所能够瓜分的一部分不法利益，另一部分被审计师瓜分的部分用d表示。因此，当审计师选择合谋时，其获得的效用比不合谋多d。而如果面临敲竹杠时不合谋，则其不但不能获得合谋的不法利益，甚至由于不能和客户续约而不能收回其专用性投资。依据上述设定，我们可以建立如表1所示的博弈模型。

　　该博弈模型中，显然对于经理层而言，敲竹杠带来的效用更大，而给定经理层敲竹杠的前提，审计师一定会选择合谋，即该模型存在唯一均衡(经理层敲竹杠，审计师合谋)。

　　2.敲竹杠行为导致首次审计投入减少，降低审计质量。由于审计师是理性的“经济人”，事先可以预见到专用性投资的存在和审计契约的不完全可能会诱使经理层对自己敲竹杠，专用性资产投入越多，经理层可能占有的可挤占准租就越大，被敲竹杠的可能性就越大。经理层进行敲竹杠获得的效用比不敲竹杠获得的效用大，记为r0假设审计师不“偷懒”，初次审计时对客户进行详细调查摸底，积极进行专用性投资，审计工作的质量自然要比“偷懒”时高，高质量的审计对经理层的寻租行为是一种制约，此时经理层获得的效用将比审计师偷懒时小，记为t。当审计师选择偷懒，不投入专用性资产，如果经理层敲竹杠，则审计师与客户之间的契约关系终止，审计师获得的效用设为w。而此时若经理层不进行敲竹杠，由于审计师得以续约，从而获得未来几年进行连续审计的收益。因此，审计师获得的效用会比经理层敲竹杠时大，记为]。当审计师不偷懒，如果经理层敲竹杠，审计师坚持自己的专业意见会导致审计师与客户之间的契约关系终止，其专用性资产不能收回，审计师获得的效用将比偷懒时少a。而此时若经理层不进行敲竹杠，由于审计师投入专用性资产，开展了高质量的审计工作，从而获得未来几年进行连续审计的收益。因此，可以认为审计师获得的效用会比经理层敲竹杠时大]。我们可构建如表2所示的模型。显然该模型的均衡解为:(经理层敲竹杠，审计师偷懒)。

　　接下来我们对审计师的效用期望函数进行考察。假设经理层进行敲竹杠的概率为p，它是关于专用性投资a的单调递增函数，即p=p( a )在a E(。，十oo)内严格递增。当审计师偷懒时，其效用期望为p x w+ ( 1-p ) x ( w+j )=w_』一Pxlo当审计师不偷懒时，其效用期望为px(w-a)+(1一p) x(w-a+l)=w-a十J-P x 1。从中容易发现，审计师在两种情况下的效用函数都是关于经理层敲竹杠概率的单调递减函数，而经理层敲竹杠的概率又是关于审计师专用性投资数量的单调递增函数。因此，审计师的效用函数是关于专用性投资的递减函数，即审计师投入的专用性资产越多，其获得的效用越小。为了追求自身效用的最大化，审计师可能会产生专用性投资不足的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降低审计质量。

　　三、敲竹杠行为的破解对策

　　(一)帮助审计师降低专用性投资成本

　　研究发现，审计师自身的效用与其对客户专用性投资的数量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为了自身效用最大化，审计师可能产生专用‘}生投资不足的行为，但这又会降低审计质量。试想一下如果审计师不对客户进行详细、尽职的调查摸底，审计质量将会怎样，我们能否尽量消除专用‘}生投资不足的行为，同时又要尽可能不降低审计师的效用，笔者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审计师初次审计时导致的专用性投资的工作主要集中于:证实资产负债表某些项目性质和期初余额、熟悉客户经营活动情况、了解客户内部控制环境、熟悉客户所在行业等。这些工作实质上都是由于信息的不对称产生的，理论上借助前任审计师的工作成果可以降低减少搜寻信息的工作，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实践中利用前任审计帅的工作成果的成本是很高的。这就导致审计师专用性投资成本居高不下。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是:由中注协牵头，建立上市公司审计工作底稿数据库，任何事务所对客户出具审计报告后，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工作底稿的电子版在该数据库归档，该数据库归档的材料可以作为审计师法律责任的调查证据使用。这种做法的优势在于:其一，审计师初次审计与前任审计师沟通成本太高时，就可以从数据库调出关于客户的工作底稿，从而降低了专用性的信息搜寻成本，既保证了审计质量，又维护了审计师的效用。其二，由于该数据库可以用作证据，有效杜绝了审计师以后篡改工作底稿的行为，也敦促审计师在开展业务时注意提高工作质量。

　　(二)改变审计收费模式

　　当经理层采取敲竹杠行为时，如果审计师不与经理层合谋就可能会损失专用性投资，出于担心，审计师会降低专用性投资的水平。笔者认为，解决此问题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着手:设计帮助审计师尽快收回专用性投资的收费模式。具体而言，审计师与客户之间应该订立数年的长期合同，在审计师没有读职行为的情况下，不得更换审计师，除非有明确证据表明审计师不能胜任业务或者自愿终止合同。合同里约定连续审计几年的总审计费用和每年应该支付的审计费用，其中第一年审计费用所占的比例适当提高，这样当管理敲竹杠时，审计师收回的专用性投资将大大增加，“捆绑效应”最小，这样一方面可以降低审计师参与合谋的激励，另一方面也可以有效减少初次审计专用性投资不足的行为，提高审计质量。

　　(三)对敲竹杠和合谋的行为进行严厉处罚

　　在上文第一个模型中，经理层敲竹杠和审计师合谋的动力来源于利益的刺激。当经理层敲竹杠时将多获得效用匕，而审计师面临敲竹杠时进行合谋不但收回了专用性投资a，还可以多得到效用d。因此，他们必然有激励进行合谋进行寻租。但是当我们在模型中引入惩罚机制就可能改变模型的均衡解，假设如果经理层敲竹杠将被惩罚，减少效用x，审计师进行合谋受到惩罚减少效用丫，则模型变为如表3所示的矩阵。经理层敲竹杠的净增效用为(b-x)，当x>b时，经理层将放弃敲竹杠的策略。而审计师净增效用为(d-y+a)，当y>d +a时，审计师不参与合谋是更优的选择。因此，笔者认为，对相关法律法规进行修订，加大对敲竹杠和合谋行为的惩治力度将有助于提高审计质量。

　　(四)改革审计师的聘任机制，切断经理层敲竹杠的途径

　　根据现有的规定，上市公司改聘事务所应该由董事会提出方案，并经股东大会表决通过。但是我国上市公司董事长兼任CEO的现象严重，董事长操纵股东大会的事情时有发生，这是导致经理层越位，成为上市公司聘任事务所的实际委托人的根源。因此，笔者认为，改革审计师的聘任机制，切断经理层敲竹杠的途径必将有助于提高审计质量。国内学者对此展开了广泛的研究。有学者提出应该寻找一个独立于委托人、受托的注册会计师和被审计的经理层的第四方来行使审计委托权，由其直接支付审计师的审计报酬。独立第四方可以是专业保险公司、独立董事组成的审计委员会和证券交易所。但是这种方案操作性差，同时由于他们不是公司的产权主体，却拥有聘任审计师、支付报酬的权力，容易产生寻租行为。比较而言，笔者更倾向构建一个让股东直接参与审计师聘任的机构—与董事会并行的股东理事会。该理事会被授予选择、聘任、支付外部审计师报酬的权利，为保证能够作为股东的独立代理机构发挥作用，其成员与董事会不交叉，其选举过程独立于公司管理当局之外，由股东直接选举产生，而且由其他机构(如证一券交易所)来支付该机构的运作费用。但是由于我国上市公司“一股独大”、“国有股主体缺位”的现象比较严重，笔者建议，应该规定股东理事会内中小股东代表比例的下限，该理事会的表决方式不宜采取简单的过半数通过的原则。.

　　(作者单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